“当然。乐董可是乐活人生集团的最大股东。虽然久居幕后,但目前市场占有率最大的十款游戏当中有三款来自乐活人生,都是由他牵头开发的。”关云横将手叠成塔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在秦悦看来,更像是不甘心的胜负欲在作祟。
乐庭的视线滑过秦悦手掌上的绷带,又滑过关云横的手,然后快速将好奇心藏在礼貌的笑容背后。他用商量的口吻对秦悦说道:“秦先生,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不过也许现在不是个好时机。方便在出院后见个面吗?”
秦悦思忖片刻:“乐先生。您想知道的事情,我现在就能回答您。只是事情可能大大超出科学解释的范畴,我担心您恐怕会很难接受。”
“您是指明明只距离我们四五米但仿佛看不到我们的路人?还是指我被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单手摁在墙上的事情?”乐庭平静地回视,看向丝毫没打算挪窝的关云横,心下了然。
“看来……关总也是……”他停顿乐一下,斟酌出一个稍微恰当的词语:“知情者。”
“嗯哼。欢迎来到这个疯狂的世界。乐董看上去倒是不太惊讶。”关云横比出一个请坐的手势,将离床近的陪护椅让给他。
“谢谢。”乐庭回答:“习惯使然罢了。如果关总您和我一样,出生时带有心脏的毛病,也会从小学习如何稳定自己的情绪。”
“是听说过这样的传闻。”关云横嘀咕道:“但我以为仅仅是传闻而已。”
就好比“关云横爱好金发碧眼的美女”,“关云横跟某某明星交往”一样,属于子虚乌有。
乐庭摇摇头,淡淡地笑了:“这不是传闻,是事实。”他抬起可以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按住心口的位置:“我从出生时就被医生断言很难活过十岁,幸而医学昌明,在我七岁的时候接受了手术,安装了一枚人造心脏。”
即使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人造心脏依然因为其高昂的费用以及高额的后续护理费,只是少数幸运儿的特权。再者,由于几十年间的术后排异死亡事件,以及各类宗教团体的极力反对,依然未得到普及。
“您很幸运。”秦悦真诚地说道。
“是的。我很幸运。每个人都这么说。如果我不是出生在财力雄厚的乐家,早就已经去投胎了。只是有一个问题——人造心脏每十五年需要更换一次。以我的经济实力自然毋需忧心费用的问题。只是,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我出了场车祸,距离有抢救条件的医院有四百多公里的路程。本以为必死无疑,我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事实上,我比之前更强壮,更健康,仿佛我根本不是一个安装人造心脏,苟且偷生的人一样。”乐庭一口气说完。
“听您的意思,似乎之前就对这段经历有所怀疑了?”
“对。我恢复后调查过,我是独自一人驾车前往鹿城途中出的意外。不仅如此,还打算在察哈尔省逗留半个多月之久,沿途的酒店都是订好了的。这根本不合理。”
乐庭暂停了一下,回忆道:“如果我一个人的话,飞机才是不二之选。更何况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打算去察哈尔省,因为那里的气候更冷,我不喜欢。”
秦悦说道:“可这些不是决定性的理由吧。人总有心血来潮的时候。”
“我不会。秦先生,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一开始是我的身体不允许这样的心血来潮,后来也就成了习惯。比起自驾游,我宁愿窝在房间里敲代码。”他抿抿嘴,继续说道:“更诡异的是,如果仅仅因为车祸的原因,我丧失了一部分记忆无法弄清去那里的原因。身边的人全都说不出所以然,不是更欲盖弥彰吗?”
的确。当时韦知翔刚失去妖丹,抹去所有人记忆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得太周全,才会留下满是逻辑漏洞的后遗症。
“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刚出院不久,家里跟公司就频频出事。我的主要精力也就转到其他地方去了。”说这话的时候,乐庭的神色透出疲惫与些许厌倦。他望向窗外的星光:“人生嘛,总是有缺憾的,即使那缺憾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处在我的立场,实在没有任性的权利。”
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种深扎心底的空旷与疲惫,他怎么都想不透。
所有人都说他是个技术天才,虽然身体不大好,但是个十足的人生赢家。人们打趣的话题不外乎是公司的对外收购,新游戏的发售,股价的涨跌,他悬而未决的个人问题。
可他觉得那些东西不是最重要的。有什么东西被挖走了,留下大片的空白。十多年过去,他几乎就要以为这仅仅是枯燥人生中凭空出现的错觉。
“我在一年前重新修葺了庭院。在树下,工人挖到了一个时光盒。可那不是我的东西,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是不存在的东西。里面放着叠好的空白纸张,还有……”乐庭皱了皱眉:“只有我一个人的大头贴相片。”
秦悦和关云横对视一眼,都没吭声。韦知翔能用法术抹杀他自己的存在,却无法消除“存在”本身。
乐庭声音暗哑,继续说道:“在那之后,我就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屋子里分明有谁存在过的痕迹。只是所有人都像失忆了一样,依然按照往常去过日子。”
可那间被保留下来的,布置妥当细致的房间,还有一些束之高阁的小玩意儿,时常让他非常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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