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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上痛,也说不上轻松——还没拥有就失去,滋味总是苦的。
    我松开她,说,徐小姐,新婚快乐,祝你幸福,永远。
    我始终感谢她。
    但最终没能喊出那声妈。
    她眼角分明带着泪。
    她利落地转身。
    她踩着地毯上粼粼的光,一步一步踏进新生。
    ——只是从那往后不再有我的影子。
    回到学校是下午三点。
    外套上沾了烟酒的味道,被我扔在看台。在去两千米检录的路上,耿一直从后面追上来。
    “秃秃,你能行吧?”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捶了两下他的肩膀:“行的不能再行了。”
    大话说得满,但很操蛋的是,裴雁来竟然也报了这个项目,还十分凑巧地和我分到了同一组。前后连着号,跑道贴跑道。
    我站上六号跑道的时候,他正在候场热身,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四号跑道哥们儿的搭讪。
    波澜不惊,游刃有余。他把握着交往的分寸,不会让人觉得冷淡,也不会让人错以为自己和他真的成了朋友。如此擅于矫饰,又如此顺理成章。
    我活动着脚踝,喊了他一声。
    “裴雁来。”
    长跑比赛前,我明明不该分心,但善妒的基因刻进了我的DNA,在酒精的助力下格外难以控制。我想把他的注意力抢过来:“我妈今天结婚,她穿婚纱挺好看的。”
    我从没和他提过这件事,今天是第一次。
    “所以呢。”裴雁来垂眼看我,大抵认为我又在传递一些无用的信息。
    我很少有挑衅裴雁来的想法。
    但酒壮怂人胆,我盲目地认为在我妈二婚这天,我是最该被幸运眷顾的。
    我深吸了口气,说:“想拿第一。”
    裴雁来不冷不淡地笑了声,“想我拿?”
    看不起我?
    白酒上头,我的肾上腺素前所未有地达到峰值。
    我不知死活地凑近、过线、越界,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又有什么东西在摇摇欲坠。
    “不。”我单手捏住他的下巴,简直胆大包天,告诉他:“是我拿。”
    发令枪响,如果血能燃烧,那大概升到了一百度。
    但我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两千米,一共五圈。
    我咬着牙活了十八年,被林辉家暴住过三次医院,记事起一共见过我妈四十多面,追着裴雁来的背影看了七百六十天。
    现在,深红色的跑道像恶龙的尾巴,在我的胃里,二婚酒和费列罗还在消化,耳边是阵阵不知为谁而起的呐喊和尖叫。
    裴雁来一会儿在我身前,一会儿在我身侧……
    这次,我不想只在他身后,不甘像无头苍蝇追逐着他的背影,不愿永远躲在他视线的死角,像块潮湿阴暗的苔藓。
    我要让他看到我。
    我要到前面去。
    第18章 是我赢
    我和裴雁来几乎同时闯过终点线。裁判组决定回看录像裁定,结果会在所有项目结束后进行全校通报。
    跑完两千米,广播里又开始播报“男子三级跳到检录处检录”的通知,我没有时间休息,甚至也没时间去看裴雁来的反应,就被追上来的耿一直拉去沙坑附近的检录口处。
    三级跳不是我的强项,但好在项目难度偏大,除了体育生,大家都半斤八两。沙坑靠近看台,这个项目又是众所周知地容易出丑,所以围观群众不少,跟看猴似的,挺热闹。
    刚跑完两千米,我现在体力不支,但裁判已经报了我的号码。
    “00940717准备!”
    我忍不住又想到裴雁来。
    他的号码只和我差了一个尾号,比任何时候靠得都要近。只可惜他没报这个项目,不然我还能多体会几次和他紧密贴合的美丽错觉。
    哨声响起,我冲击起跑,然后纵身而跃。
    不久前飙升的肾上腺素还没回到正常水准,落进沙坑的那一刻,我就猜测结果应该不差。如果后面不连着杀出几匹黑马,拿到前五没有问题。
    运动会前,学校重新清理了沙坑。沙子很细,厚度也足够,向前的冲力让我的两个脚几乎全部埋了进去。
    我原地抽了抽,还没等我从里面脱身,突然平地刮起一阵邪风。
    这风邪门。时间短,但来势汹汹,刮得主席台上横幅都猎猎作响,学生的骂声和惊呼响成一片,我们这一处更没法幸免。
    沙坑里的沙子被风卷起,站在中央的我仿佛经历了一场小型沙尘暴。
    没多久,风停了。三级跳项目暂听十分钟,站在沙坑附近观赛的倒霉同学纷纷灰头土脸跑去洗脸,沿路嘴里还“呸呸”不停。
    比较惨的是我。
    我的眼睛天生敏感,迎风迎光久了就会掉眼泪,这该死的狂沙简直就是我的克星,它来了又走,我却只能捂着眼泪如雨下,又疼又辣得完全没法睁眼。
    好在耿一直离得不远,看到我的窘况,像遛狗一样把我遛到教学楼的厕所。
    耿一直听了这话直骂我没良心,明明他才更像给我导盲的拉布拉多。
    我洗完脸,眼睛还是红的。
    耿一直着急了:“秃哥,你他妈没事儿吧?红得吓人,眼睛里面不会出血了吧?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
    我心知自己这双娇贵的眼睛是什么尿性,摆摆手:“我回教室,包里有眼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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