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霜烧得迷糊, 连郝景烨什么时候来,把他弄到车上拉走的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这么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吊瓶快打完了,曲珦楠才把他喊起来:“醒醒了,回家了。”
“嗯。”
被窝里的人像小猫似的, 腻腻歪歪地哼了一声,然后隔了几秒才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世界的那一刻,谭霜出现了短暂的失忆,愣是没想起来自己叫什么,“脑袋疼。”
“真能睡,你。”曲珦楠捞他。
“我困啊,你总不能不让我睡觉吧。”
曲珦楠喊了许久护士还不出现,谭霜看见那瓶子下面的小壶里水快流光了, 开始紧张:“诶,诶它要没了,快点,空气要流我血管里我就死了。”
“死什么死。”曲珦楠把他手拉来,然后开始揭那上面的胶布条,“我给你拔吧。”
“不不不,还是等人来。”谭霜不放心。
“等人来空气也差不多该进来了。”
“……”
大概是换季的缘故,病患多,医院人手不怎么够用,在护士来之前曲珦楠很大胆地把针口周围的东西都弄下来,然后在谭霜惊恐万状的目光中捏住了那根蓝色的小棒:“不会飙血,你信我。”
谭霜摇头:“不我不信。”
曲珦楠手上很轻巧地一拽,谭霜大喊:“啊啊啊啊!”
……拔针成功。
谭霜皱眉还不够,还要挤兑眼,眼皮子一抽一抽,下嘴唇用力地翻出来,曲珦楠被他那狰狞的表情吓到:“疼?”
“不疼。”
“那你喊什么。”
“我吓的。”
护士姗姗来迟,对床了坐着的俩男孩子大眼瞪小眼,曲珦楠把拔|出来的,还正在呲药水的针头拿开,护士帮忙回收到了托盘里,回头瞅瞅他:“手怪灵的。”
曲珦楠很镇定:“见的多了。”
护士噗嗤一声笑了,脸上还挂着歉意,“隔壁耽误了一会儿,真不好意思。”
谭霜穿着自己衣服,郝景烨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拎着粥,“哟我以为你还睡觉呢,要不咱回去吃你妈买的,给你盛了一碗。”
“那我回家吃吧。”谭霜说,“奶奶呢?我妈还在看着吗?我想去看看。”
“回头。”郝景烨放下粥,腾出手来,“你生病呢,等好了再去。”
大的蹲着给小的往脚上套鞋,这画面怎么看都十分温馨,曲珦楠站在那看着,谭霜那边都已经哑巴了,手上的针眼还没凝血,他只能自己默默按着,也没法用动作阻止郝景烨。
“大叔。”
“欸。”
“我……那边情况还好么?”
郝景烨知道这孩子一直担心,“你妈在呢,没事,呆会儿咱们回去了我把开的药给你小朋友,让他盯着你按时吃,饿了没?”
“啊,还行。”
“咱去买点,想吃什么?”
走到楼下大厅往外一看,天早就黑了,郝景烨招呼着曲珦楠,把两个男孩子的帽子都给他们戴好才领着出去,一手一个,和领着自己家俩儿子似的,“珦楠晚上,别叫他熬太晚,你阿姨说大霜晚上经常不老实睡觉,怎么生病了还那么忙?”
曲珦楠:“这几天好多了,他一般都白天睡得比较多,夜猫子。”
“假都请了,学习工作什么的先搁一边。”郝景烨语重心长的,“好利索再说,现在正闹流感呢,回头反反复复的拖着身体都该跨了。”
谭霜被人牵着,他身高已经差不多快赶上了身边的男人,曲珦楠和郝景烨正好齐平,三人背影远远看去都被中和了年龄。
“冷吧,大霜。”
谭霜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摇头。
比起冷,他感觉更困和饿。
十一月了。
郝景烨本来想买点吃的就在路边打个车把两个孩子送回去,他说:“等大叔把新车提回来,收拾收拾,就能天天过来拉你俩了。”
“天天来拉我俩干嘛?”谭霜笑,这还是他知道自己亲爹过世之后,第一次由衷地笑出来,“我好了以后就坐我楠哥的小摩托上学了。”
郝景烨挠挠头发,不知道这个话茬自己该怎么接,干脆化成两声憨笑。
“咱吃点什么?”
走到路边谭霜停了,商场那边传来一阵熟悉的香气,曲珦楠帮他回答:“他想吃烧烤。”
“啧?”谭霜扭头去瞪他。
“烧烤啊。”郝景烨有点为难:“嗓子有问题没有?羊肉发吧。”
“要不买点肉筋?”
曲珦楠悄悄伸手去拉住了愣神的男朋友:“那我们去给你买,嗯?还要什么?菜卷和烧饼?”
“随便吧。”
对方看起来突然又没了精神,曲珦楠有点担心,大马路上他也不可能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去哄,谭霜感觉到自己手被用力握了一下,眼睛里有点酸涩,“去吧,去挑,人一会儿多了。”
他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车子从身边急匆匆地掠过,还有行人,走过自己身边的脚步声把时光拉回了很久以前。
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下子又回来了。
谭霜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小男孩,孩子个头很小,年龄超不过五岁,头发剪得短短的,被大人紧紧牵着。
距离现在,也太久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