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平心里有些惴惴,“若皇上认定了侯爷有反意,那又要如何是好?”
梁泊昭没有出声。
赵云平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侯爷,咱们已经攻下了漠北,也将神鹰国打回了大漠,要不,咱们便卖朝廷一个面子,收兵回京,说不准事情还有转圜。”
梁泊昭眸心冷峻,他看着眼前的赵云平,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为朝廷守卫边疆,朝廷却护不住我妻儿。”
赵云平心头一凛,脱口而出;“如此说来,侯爷是要抗命到底?”
梁泊昭眉宇是坚定的神色,沉缓开口:“云平,你跟我多年,我只与你说一句,不灭神鹰,我梁泊昭誓不回朝。”
男人的声音果决至极,丝毫没有回缓的余地。
这一日,凝香终于出了月子。
嬷嬷熬了药汁,灌了一大桶的热水,好留凝香洗沐,这若在京师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此地处于北疆,这一大桶热水,不可谓不金贵的。
凝香心情极好,一想着马上就可以出帐去见孩子,笑意便是怎么也止不住,不时的从唇角溢出。
梁泊昭进来时,凝香已是装扮妥当,因着方才的热水澡,衬着她一张小脸白里透红,虽然已经出了月子,嬷嬷仍是不敢大意,给她披上了厚厚的大氅,显得十分娇憨。
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听到梁泊昭的脚步声,便是笑了出来,一双剪水双瞳因着喜悦,璀璨的好似天上的星星,美的让人迷醉。
“相公,你快带我去看看孩子,我都快等不及了。”
凝香迎了上去,小声央求着。
梁泊昭没有出声,伸出手为她将风帽带好,凝香只露出了一张雪白的小脸,唇角仍是笑盈盈的,梁泊昭不忍去瞧,只攥紧了妻子的小手,温声道;“走吧,咱们去看孩子。”
走出营帐,已是有侍从领了宝马等在那里,梁泊昭翻身一跃,已是稳坐于马背,而后长臂一捞,将凝香稳稳当当的抱在怀中。
凝香直到此时,才有些许的疑惑,“相公,你要带我去哪?”
梁泊昭声音沉稳,只说了句;“带你去看孩子。”
“孩儿不是在乳娘那里吗?”凝香的心有些慌,瞅着夫君的脸色,见梁泊昭神色平和,不知为什么,就是这股子平和,竟是让她不安起来。
“嗯。”梁泊昭没有说什么,只解开了自己的披风,将凝香护住,一手揽紧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是握住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宝马顷刻间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了军营。
梁泊昭没让任何人跟着,一路只有他与凝香二人。
骏马一路飞驰,卷起的黄沙几乎眯的人睁不开眼睛,凝香将脑袋埋在夫君怀里,几次想要开口,可见梁泊昭面如斧削,蕴着冷肃之意,生生让她害怕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梁泊昭终是在一片坟冢前勒住了骏马。
他一语不发,依旧是从身后搂着凝香,望向那一片连绵不断的坟冢,目光中深敛似海。
“这是哪里?”凝香心慌的越发厉害了,忍不住向着梁泊昭的怀里偎了偎。
梁泊昭没出声,将妻子抱下了马背,他的身形魁梧挺拔,衬着凝香小娇娇的,他牵过凝香的手,向着坟冢走去。
凝香的声音颤起来了,怎么也不明白梁泊昭说好了要带自己去看孩子,可为何要带自己来到这里。
“相公”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停下了步子,满是惊惧的看着梁泊昭。
梁泊昭回头看向妻子,望着凝香颤抖的嘴唇,与苍白下去的面孔,只觉得心如刀割,却不得不硬着心肠,和她说上一句;“孩子在这里。”
最后一丁点的血色也从凝香的脸庞上褪去了,她抖得越发厉害,就连身子也是哆嗦起来,止都止不住,梁泊昭不愿再看下去,不由分说便是牵着她大步向前,直到来到一处小小的坟茔面前,方才停了下来。
他一手指向那个小小的土堆,对着凝香道;“我没有告诉你,孩子生下来就夭折,我命人将他与北疆阵亡的将士葬在了一起。”
凝香眼眸无神,只怔怔的看着那一处小小的坟包,她并没有什么心痛的感觉,只情不自禁的往后退,拼命的想从梁泊昭的大手里挣脱。
梁泊昭箍紧了她的身子,他笔直的看着凝香的眼睛,声音沙哑而坚定,就那样残忍的将一切剖开,展露在凝香面前。
“孩子已经死了,就葬在这里。你听明白了吗?”
凝香还是木怔怔的,她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梁泊昭,却如同再看一个陌生人;“你骗我,我的孩子在乳娘那里,乳娘昨天还和我说,我的孩子会笑了,你骗我”
终于有泪水从凝香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她拼命的挣扎,只想离开这个坟包,离得越远越好。
那里,绝不会有她的孩子,绝不会有
梁泊昭转过了她的身子,逼着她看向那个小小的土堆,一字一字的告诉她;“孩子出生时,是我亲眼看着他断了气,也是我亲自下的命令,将他葬在了这里。”
凝香仍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她紧紧的捂住耳朵,任由泪水一行行的往下涌,那个与她骨肉相连的孩子,在她腹中待了九个多月的孩子,让她费尽了心血才生下来的孩子,怎么会死,怎么会!
梁泊昭握住凝香的手,他的眼瞳乌黑,似是要将凝香的心神一块摄走,瞧着面无人色的妻子,她的丧子之痛,他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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