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便开始随着白晏学着辨认药草,当即便分辨出了几味药,对太子的伤势也算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林皇后原本脸色阴沉地坐在床边,见到那宫女带着苏久进门,也顾不得责问为何耽搁如此长的时间,忙吩咐苏久道:“苏神医,快来看看太子的伤势如何!”
苏久将手中的药箱递给顾夜来,施施然走上前看了看太子的脸色,而后将手搭在太子的手腕上诊了诊脉。
太子的伤势主要在头部,伤势颇重,宫中太医素来中规中矩谨慎的很,不敢轻易动手诊治也是正常。
“回禀皇后娘娘,在下医术不精,只怕……”苏久没有讲话说完,生怕刺激到几近崩溃的林皇后,十分为难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尽管苏久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委婉,然而这并不能缓解林皇后的情绪。
她脸色苍白,让苏久觉得她几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我不信,你们一定要找到办法救治太子!不然……”她再没有了往日的典雅高贵,声音中有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不然我让你们全给太子陪葬!”
苏久行走江湖多年,再狠辣的威胁都听过,故而并不将林皇后的威胁放在心上。
她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任由林皇后发泄着心中的恐慌。
“够了!”皇帝的声音传来,他快步走近太子的寝宫,“皇后,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但是也不要太过无理取闹。苏姑娘对皇家有恩,你怎么能这么随意地对她颐指气使。”
“有恩?”林皇后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带着嘲讽的笑容,“我倒是忘了,当年是她将刺杀长公主的刺客送回京的。”
顾夜来冷眼旁观,只觉得林皇后那不合时宜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突然有种预感,若今日太子难以善了,只怕林皇后会发疯一般说出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皇帝计较林皇后那话中的意味,他走到太子床前看看,转头向着苏久问道:“苏姑娘,太子的伤势究竟如何?”
苏久叹了口气,缓缓地向他解释道:“太子伤在脑后,只怕坠马时还磕碰到了石头……这伤势太过严重,我也不敢妄加诊断。宫中太医众多,陛下还是听听他们的意见吧。我终究资历尚浅,见识过的病症也不够多。”
“苏姑娘不必谦虚。”皇帝皱眉看着她,话音中居然不自觉地带了些恳求的意味,“当年白晏的医术出神入化,可‘医死人,肉白骨’,你是他唯一的徒弟,又怎么会资历尚浅?”
苏久也没想到太子在皇帝心中居然能有这么重的地位,让他不惜屈尊降贵向自己示好。
想了想方才在马车之上与顾夜来的交谈,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偏向怀安郡主,犹豫片刻后答道:“不是在下推辞,而是真的无能为力。我学艺不精,医术也只是学了师父的皮毛而已,委实担不起圣上您的信任。”
“不知白神医现在身在何处,可否能去信给他,让他来京中?”皇帝有些不死心地开口问她。
苏久叹了口气,声音中带了些低沉:“回禀圣上,家师在数年前便已经仙去了。”
听了她这句话,皇帝露出了吃惊的神色,难以置信地问她:“白晏他死了?怎么会!他是习武之人,医术又那么精妙,怎么会突然去世?”
“医者不自医,何况师父他的病在心。”苏久低头看着地面,“自从当年昭熙长公主去世后,师父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皇帝像是被她这句话唤醒了什么记忆一般,沉默许久方才勉强开口道:“白晏对阿姐的确是痴心的很。”
苏久抬头看着皇帝,突然道:“家师去世前曾说,刘泠已死,白晏还活着做什么呢?”
这话明显是扯谎了。
顾夜来有些不解地看了苏久一眼,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随即,她又注意到皇帝的脸色灰败了几分,像是被苏久这么一句话抽走了生命一般。
☆、风起云涌(四)
顾夜来一直以为苏久隐世,是个与世无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如今她才发现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苏久必然知道不少当年的密辛,也正因此,她才能这么看似不经意地戳中皇帝的痛楚。
说到底,虽然那时苏久年纪尚小,但她真真切切地亲眼目睹了当年的种种爱恨情仇,知道的自然比顾夜来这么个外人更多。
顾夜来不动声色地看着皇帝的神情,觉得自己几乎能感受到他的痛楚与无奈。
几人正僵持间,林皇后突然声音尖锐地开口:“若你不能为太子诊治,那就滚出去吧,不要再在这里碍眼。”
苏久没有在意林皇后这戳人的言辞,当即如蒙大赦一般想要起身告退。
皇帝转头看了一眼,终究没能说什么,但还是开口挽留了一下苏久:“苏姑娘且在宫中住几日吧,也好再看看太子的伤势。”
“圣上,你能指望她救治太子吗?”林皇后冷冷地看着苏久,话语中夹枪带棒,“说不定她看着太子的伤,高兴还来不及呢!”
“皇后,慎言。”皇帝狠狠地看了她一眼,“我念在你担忧太子伤势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林皇后像是已经失去理智一般,指着床榻上昏迷的太子问道,“但凡我过分一些,植儿就不会在这里躺着不省人事了!圣上,植儿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不为他讨个公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