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神出鬼没的,谢珣心底狠狠悸动了一阵,却见脱脱脑袋想往怀里拱,他倏地反应过来:
“你再敢吐我身上试试。”
把人轻轻推开了。
见被识破,脱脱不甘心咬紧嘴唇,盛气凌人的:“我刚才不是已经吐了吗?你能怎样?”
谢珣微微一笑,淡淡说:“不怎样,你敢再吐我身上我会让你咽回去。”
狗官!脱脱一阵恶心,闻到了空气中味道,胃里真的翻江倒海,对着他,又“哇哇”了几口。
谢珣抱着她,已经完全黑脸:“活该。”
狗官去死!脱脱心里骂着,嘴巴在他衣袖上胡乱蹭了一通,谢珣阖目,知道这身衣裳可以扔了,他一抖手臂,颠她脸:
“差不多行了。”
脱脱哼哼唧唧起身,皱着鼻子:“你衣裳好臭呀!”
“为什么臭你不清楚吗?”
她嘟囔两声,说:“我饿了,我要吃饭,你真是臭死了离我远点。”
谢珣抬着下巴站起身,掠一眼袖上污秽:“你这些小把戏适可而止。”走到盆架前,拧了把手巾,砸她脸上,“擦一擦,你自己才是真臭死了。”
脱脱一脸无所谓,动也不动,等谢珣过来捡起往自己脸上抹时,她眼睛忽的冷了:“小恩小惠,我不会领情的。”她从他手中掏出手巾,自己草草揩了下,人已经是个翻脸无情的姿态,“我要吃饭了,没什么事,中书相公请回吧。”
逗猫逗狗似的,脱脱促狭完人心情就淡了,摆起臭脸,自顾吃喝。
余光察觉到谢珣那个沉默但一定暗地生气的模样,脱脱伸个懒腰,也不管他,专心啃完胡饼,再一瞧,人不知几时走的。她蔑然笑了声,心里一合计,这是官驿,骨咄人还不知道跟到哪里去了,她并不发愁,漱漱口,大模大样找崔适之要洛阳舆图去了。
月华如练,清风送爽,脱脱深吸口气,问院里还在走动的杂役:“崔御史住哪间?”
对方诧异地看看她,脱脱毫不心虚:“看什么?崔御史答应给我一样东西,迟迟不来,我要亲自取。”
叩了门,崔适之同样是个讶异表情,月色下,见她小脸比月还皎洁,一双眼,注满水似的,波光闪闪,脱脱冲他甜蜜蜜笑说:
“郎君,我来拿舆图的,还有些事想请教呢。”
进还是不让进,崔适之犹疑了下,委婉说道:“你是姑娘家,这个时辰,到我屋里来对你名声不好,瓜田李下的,我白天再给你,行吗?”
脱脱一哂:“我名声已经臭到底了,有什么可顾虑的?郎君出身五姓,自然爱惜羽毛,唐突了。”
她才不自讨没趣,没半点眼色,转身离去,听崔适之在身后喊住她:“哎,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进来吧。”
脱脱高兴地嬉了声,人翩翩进来,告诉他:“我不叫哎,我有名字的,春万里。”
她的名字,崔适之已经知道了,把灯移近些,光线还是不怎么足。驿站开销大,器物能省则省,自然不能跟在府里比,脱脱努努嘴:“你把灯花再剪剪。”
崔适之难免觉得好笑,她使唤起人,自然而然,不过,崔适之从善如流,剪完灯花,再抬头,脱脱已经认真琢磨起洛阳舆图来了。
“要是东都出乱子,江南往关中的水路就会被切断,直接影响漕运。朝廷打淮西,”她沉吟着,两只眼盯着路线游移,“输送粮草的这条线也得断。”
“你看得懂舆图?”崔适之目中不禁流露几分赞赏来,脱脱得意一翘眼角,“我又不是傻子。”
他笑笑,“我没说你傻。”
世家公子身上的熏香原来都那么好闻,脱脱嗅到了,一想到谢珣浑身臭不拉几肯定很恼火,她就忍不住莞尔:
“洛阳南面山势起伏啊。”
崔适之看过去,颔首说:“对,这里被称作山棚,住着好些猎户。”
烛影下,两人说着话,不觉间,离得近了,崔适之抬首时瞧见她乌浓的长睫像纤弱的蝶,微微颤着,而那双眼,不说话时,脉脉含情似的……也许,人太美,看谁都会让对方觉得含情似水,而脱脱是个毫无知觉的模样。
她璀璨星眸一弯,笑道:“这图绘制的可真细呀,我听人说,崔相公是制图圣手,好厉害。”
本以为崔适之也会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却不过洒然一笑:“这是家父应该为朝廷做的。”
脱脱心里钦佩,点点头:“我知道,崔相公也是个一心为社稷的人。人都说,物以类聚,他跟文相公是好友,他们都是真正的国家栋梁。”
崔适之这么注视着她,忽然没头没脑来了句:“我相信你。”
脱脱头一歪,秀眉微蹙:“什么?”
崔适之似乎反应过来自己太突兀,微笑掩饰了下尴尬:“我听说了你的事,我想,你不会是凶手。”
她眼睛如此澄澈,一脸的天真烂漫。
脱脱闻言,狡黠地笑了,眉眼生动起来:“你可不了解我,郎君,我爱撒谎,喜欢钱,想当官儿,人又势利又油滑,我知道你是五姓公子所以才高看你一眼,否则,我才懒得跟你说话。”
这一下,崔适之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他笑着摇头:“我也势利,若不是看你……”
话没说完,脑中警铃大作,自己这是怎么了,被她带的也要胡言乱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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