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又有人端来子孙饺子和交杯酒,二人按旧例行礼后,众女眷便笑道:“晟哥儿别在这儿对着新娘子相面了,快去陪宾客吃酒罢。”说说笑笑将他推了出去。
杨晟之刚走,妍玉便走上前对婉玉不冷不热道:“倒是缘分,想不到你我又同进一个家门了。”
婉玉抬头一看,只见妍玉今日虽穿了极艳丽的海棠红的吉服,脸上亦用了不少脂粉,遍身珠翠环绕,却不复明艳俏丽了,虽还是美人,但眉目间却带着凌厉沧桑之意,与往日截然不同,婉玉盯着妍玉的双目看了片刻,又垂了头轻声道:“我年纪轻不懂事,还望嫂子日后多多照拂。”
话音未落,柯颖鸾便上前亲亲热热握着婉玉的手笑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原就看着妹妹面善,与你投缘,想不到今日真成了妯娌了。”话一出口,杨蕙菊便轻轻“哼”了一声。
婉玉心中冷笑道:“当日你怂着双生小姊妹与我争持,我倒没瞧出你觉得与我投缘了。”口中却道:“是二嫂抬爱。”说着用余光向旁一扫,见杨蕙菊正站在绣屏边上,穿一身桃红五色刺绣的吉服,手中捏一方帕子,嘴角挂两分哂笑,神情傲慢。
柯颖鸾还欲多说两句,便听杨蕙菊道:“外头一堆宾客等着招呼,我就先不留了。”说完瞥了柯颖鸾一眼便推门走了出去,柯颖鸾笑容一时僵在脸上,立时又堆了笑道:“那新娘子便好好歇歇,外间门口就守着小丫头子,我们先走了。”
言毕,一众女眷跟在妍玉和柯颖鸾身后走了出去。婉玉长长出一口气,怡人和采纤俱已围了上来,一个替婉玉除去凤冠,另一个则端了茶点上前。怡人低声道:“菊姐儿已出嫁了,倒是不妨事,但看着妍姑娘的模样,怕是日后不善,还有二奶奶也不是省事的。”
采纤撇着嘴道:“昊大奶奶神色好才叫有鬼,前些日子她刚把自己身边一个叫红芍的丫头给昊大爷做了通房,大爷爱得跟什么似的,见天连自个儿的正房都不回了。”
婉玉闻言吃了一惊,同怡人对望一眼,道:“红芍?她当初不是随妍玉同杨昊之私奔么?这样的刁奴怎还留着?依着柳府的治家手段,这丫鬟不是被打死,也早该逐出府去了。”
采纤道:“这丫头当日存了心眼子,跟着昊大爷到杨家来了,并未回柳家。后来笼络住大奶奶,依旧留在身边做了大丫鬟。前段日子昊大爷同太太的丫鬟有私情被大奶奶撞破,还因此事小产,昊大爷虽面上认了错,但到底消停不住,上个月又看上太太另一个丫鬟,昊大奶奶气得回了一趟娘家,待她回来倒像转了性一般,将红芍给昊大爷收用了。”
婉玉冷笑道:“这必是孙氏给她支的招,依我之见,怕是不顶用的,杨昊之乃酒色之徒,岂是收用一个风骚些的丫头便能治住的。”又看着采纤笑道:“这些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采纤道:“前些日子因张罗喜事,姑娘总命我到杨家办差,我同杨家里上下的丫头婆子们磨磨牙,自然就听到耳朵里了。”
婉玉靠在床头道:“还听说什么了?说来我听听。”
采纤道:“旁的倒也没什么要紧,就是二房那头,景二奶奶总贴补娘家,闹得杨家太太不高兴,姑奶奶在柯家也闹婆媳不和。”
婉玉说:“这我知道,瑞哥儿夹在当中为难,干脆裹了铺盖眼不见心为净,到书房去睡了。”
采纤道:“正是因为去书房才惹了事,瑞二爷竟跟一个茶房里烧水的粗使丫头勾搭上了,闹着要收做通房,姑奶奶死也不答应,她婆婆便抓了把柄说她不贤惠,后来姑奶奶到底是应了,把那丫头拘到跟前管教,没几个月便染了病,如今要死不死的,听大夫说就是耗日子罢了。”
怡人道:“这般下了手,瑞二爷还不跟姑奶奶闹起来?”
采纤道:“闹了,瑞二爷还亲自拿了银钱给那丫头看病,几副汤药灌下去也未见什么起色。”
婉玉叹一口气,心道:“杨蕙菊到底嫩了些,沉不住气,哪有如此明目张胆的,不过是个烧水的粗使丫头,瑞哥儿哪就真瞧得上,执意收用不过是为跟她怄气罢了,就算留着日后也掀不起风浪,待日子长了,事情一淡,瑞哥儿也没了长情,慢慢收拾也不迟,赶在这个当口,倒真叫人说嘴了。”心中慢慢想着,怡人在她耳边问道:“姑娘可要洗脸梳妆?”
婉玉点了点头,怡人便走到外间唤了个小丫头子来,不多时便有丫鬟捧着铜盆、靶镜、毛巾等物鱼贯而入。怡人和采纤伺候婉玉净面,重新梳洗一番,又换了一套干净簇新的衣裳。梳妆才毕,便又有丫鬟用托盘端了几个菜进屋,摆在桌上道:“三爷说奶奶恐怕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让厨房备了几个姑娘爱吃的菜,若不对胃口,命小厨房另做就是了。”婉玉往桌上一瞧,见每样菜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心中不由一暖,命怡人掏出红包来赏了。
采纤笑道:“三爷待姑娘真好,赶明儿回了老爷太太,也好让他们放心。”
婉玉坐下慢慢用了饭,而后采纤和怡人方才吃了饭,小丫鬟撤去残席,婉玉喝了两杯淡茶,坐在床上等候。
约莫到了亥时二刻,房门一开,有人道:“三爷来了。”婉玉心里一紧,只见杨晟之由两个婆子扶着跌跌撞撞走了进来,走至床前便一头栽倒。婉玉只闻得一阵极重的酒气,忙跟婆子将杨晟之从床上翻正了,那两个婆子口中不断说吉祥话,怡人掏出喜钱赏了,二人方才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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