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李岑的腿哭道:“我的爷爷!我也是一片痴心,为着是三丫头好呀!”
李岑怒道:“为三丫头好?你若存着好心,怎么不派人告诉我这桩婚事,反倒背着我订亲,搞见不得人的下三滥!”
顾氏说不出话,只是摇着头哭。李岑一脚蹬开道:“我知你打什么算盘,先前你嫁二丫头就是为着榛儿,我因想着指挥佥事也算体面人家,便未曾阻拦。如今你嫁三丫头,就是打了榛儿日后要去户部的主意!你可知我为何不管榛儿?但凡他是个上进知耻的,我早就管他了!他如今这番做派,我宁愿烂养着他,也不能让他给我出去惹祸丢人!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们孝国府什么样的人家,莫非还用得着卖女儿给自己儿子谋前程?你今天就去胡府,把这门亲事给我退了!”
顾氏一怔,道:“可是庚帖八字都换了……”
李岑冷笑道:“这是你的事,我让你把这亲事给我退了!办得圆圆满满,不能得罪胡家。若是推退不掉,或是得罪了胡家,你就让四丫头嫁过去罢!”说完一甩袖子便走了出去。
李杉一直躲在门口听着,心中暗道:“梅书达这一计果然可行,这几句话便把家里搅合开了。”见李岑从房里出来,连忙跟在身后往秀微的住处走。
至秀微房中一看,只见秀微正躺在床上,身上严严实实裹了一床菱花被,头发散乱,面色苍白,脸上泪痕交错。李岑心道:“三丫头是几个女孩儿里最懂事的,跟她姨娘一样,平日里一块糖,一块点心也都先想着我。往日里见她,每次都干净整齐,今日竟这般模样了。”不免心疼道:“秀丫头,那桩婚事是不做准的,你放心,日后爹爹定给你找个品貌端正,年岁相当的体面人家。”
秀微流着泪道:“姨娘已经死了,如今只有爹爹疼我,倘若爹爹再不管我,我还不如死了。”
李岑想起褚姨娘的好处亦伤感起来,勉强笑着安慰了秀微几句,方才从屋中退了出来。李杉上前道:“如果胡家的亲事退不掉,爹爹真打算让四妹妹嫁过去?”
李岑哼了一声道:“怎么可能退不掉?为着四丫头,她拼了命也要把这桩亲事退了。”又叹了一口气,神情颓然道:“这些年,内宅里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不想管罢了。我知道她这些年心里有积怨,可你们姨娘事事处处都强她几头,办得每件事都比她高明,又极贴心,我怎能不看重你们姨娘呢。这些年锦衣玉食的我也不曾亏待顾氏,只不过想两相安宁,她安安生生的做孝国府夫人,我也敬着她。没想到,她坏了心了,竟然在二丫头和三丫头的婚事上做文章!”
”
李杉道:“太太想让四妹妹嫁得好些也是人之常情……”
李岑挥了挥手道:“我自己的儿女我怎么不清楚?三丫头是个尖儿,若不是差在出身上,她像你大姐姐嫁到王爷府里做正房太太都使得。四丫头这个脾性,只有低嫁到咱们拿得住的人家才不至于委屈了。当初顾氏提起梅家,我原想着梅家虽是名门望族,但人口简单,又是诗礼传家,四丫头嫁过去也是好归宿,没想到里头竟有这些弯弯绕。”
李杉只是垂手听着,李岑忽想起自己不该在小辈面前说起这些,便住了口,打发李杉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梅书达,病倒之后便留在婉玉家中,镇日里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梅海泉因进宫面圣述职,事务庞杂一时之间也难分神管他,梅书达便愈发肆情,一时闹着头疼,一时闹着腿酸,做了荤菜嫌腻,做了素菜又嫌没有荤腥,看什么都不顺眼,在床上打着滚折腾了好几日,天天叫唤身上不好。
吴夫人担心不已,催着婉玉再换大夫给梅书达瞧瞧。婉玉道:“都换了三个大夫了,每个都说达哥儿的病早就好了,身上壮实得跟小牛犊子似的,先前染的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症。”
吴夫人道:“胡说,达哥儿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一刻都静不下来,要是他好好的,让他这样见天躺在床上,还不如找根小绳子勒死他。”
婉玉扶着吴夫人坐在罗汉床上,向梅书达在的卧房一努嘴道:“他呀,我看不是身上的病,是心病……相思病!”
吴夫人一怔,紧接着便明白过来,唉声叹气道:“你说你们兄弟姊妹,怎么在婚事上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婉玉忙道:“妈难过什么,大哥跟大嫂不是好好的,我如今也是好好的。”
吴夫人摇头道:“你们几个都有个倔脾气,认准的事不撞南墙不回头。当初你大哥为着成亲折腾出多少事,达哥儿的脾气还烈,只怕更不好办。小时候他认准的事,任凭你爹拿着戒尺满院子追着打他,他都不改,尺子都不知打折多少根。”
婉玉忍不住笑道:“是了,后来他学聪明了,爹爹刚把巴掌举起来还没挨他身上,他就嚎得比杀猪还响,咱们就赶紧过去劝。有一回怎么劝也不行,他索性就不嚎了,强忍着疼,脸上还笑嘻嘻的,让咱们别劝了,说爹爹镇日里案牍劳形,身子骨太弱,如今打一打他也能发一发汗,血气相通,有强健体魄之功效,算他做儿子的一点孝心。爹爹正火冒三丈呢,但听了这话也想笑又不能笑,罚他在祠堂里跪了一个时辰才了结的。”
吴夫人想起旧事也忍不住想笑,但随即又蹙了眉叹气道:“那你说,如今该怎么办?那小魔头不比你大哥,他什么都做得出,若我们不依了,我真怕他做出什么心惊肉跳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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