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很明白,这些都是长公主自己挣来的,受之无愧。
顿了顿,荣王又沉吟道:“至于东陵贡礼……都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长公主殿下是个女子,偶尔失诺一次也没什么。作为心胸宽广的臣子,我们应该多看看长公主殿下的优点,包容微不足道的失误,否则难免让人心寒,长公主殿下以后还如何为皇上做事?”
如何为皇上做事?
在场的大臣们巴不得长公主就此隐居,从此再也不要掺和朝堂之事!
只要她能做到安分守己,那么不管她以后脾气如何暴戾,不管她后院要弄进多少男宠,他们都绝不再多言一句。
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一个公主掺合进来干什么?
区区一个女儿身,还当真想撼动社稷不成?
皇帝转头看向楚玄弈:“玄弈,你觉得呢?”
楚玄弈回答得言简意赅:“长公主殿下功大于过,臣心悦诚服。”
“功是功,过是过,如何混为一谈?!”秦国舅冷道,“长公主殿下当初可是立下了军令状,皇上也曾有言,若长公主殿下做不到自己所承诺的事情——”
“秦国舅。”楚青凰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淡漠如雪,“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眼下距离七月还有三日呢。”
秦国舅声音卡了卡,随即开口:“长公主殿下的意思是,三日之内被便会兑现承诺?”
楚青凰漫不经心地点头:“是这个意思。”
“若兑现不了呢?”
他这般咄咄逼人的口气让皇帝不悦,荣王也皱眉:“秦国舅如此咄咄相逼,是被皇城内的流言吓到了?”
秦国舅不满:“荣王这是什么意思?东陵乃是强国,轻易不可招惹,长公主殿下许诺之事本就荒唐,难不成我们都要跟着自欺欺人?”
楚青凰语气闲适:“这样吧。本宫跟秦国舅打个赌。”
秦国舅脸色不虞:“长公主要赌什么?”
“以三日为限,赌东陵使臣的到来。”楚青凰目光冷冷扫过眼前这些一伙的大臣,“若三日之内东陵使臣没有如约抵达,那么本宫交出银甲军兵权,剥去长公主头衔,从此闭门不出,再也不管朝堂之事。”
皇帝脸色一变:“青凰!”
大臣们闻言却是齐齐一震,彼此交换着深意的目光。
只要楚青凰交出大权,从此不再干涉朝廷之事,这储君之位非宣王殿下莫属,其他人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只要顺利成为太子,外面谣言漫天又何妨?
“长公主殿下此言当真?”
“本宫虽是女子,亦能做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楚青凰淡哂,“不知秦国舅打算赌什么?”
秦国舅一愣,他?
“本宫可以让你们均摊赌注。”楚青凰语调平静,不辨喜怒,“二皇兄可要参与?”
楚天阔脸色微变。
楚青凰抛出的筹码太让人心动,根本无法拒绝,不管是外面沸沸扬扬正在发酵的谣言,还是楚青凰手里掌握的大权,都是让他心心念念感到不安的东西。
然而只要楚青凰手里没了权力,没了长公主的头衔,这一切的不安都可以瞬间消失。
楚天阔就不必再费心拉拢她,也不必再担心她对付自己这一派的大臣,更不用猜测她是否真的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此时此刻,在场的人仿佛已经忘了皇帝的存在,他们心心念念想要把楚青凰拉下来,最好能剥了她的头衔,夺了她的兵权,以及……废了她的武功。
楚天阔突然生出恶毒的念头。
楚青凰的存在于他而言已经成了心头的一根刺,几天前是不顾一切地想拉拢示好,眼下却只想毁了她。
不过最后一条倒是不着急。
等他做了太子,登基为帝,想要收拾一个没了兵权的公主,岂不是易如反掌?
“为兄手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筹码。”楚天阔完美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阴暗,笑着开口,“不知七妹想要我赌什么?”
“本宫既然赌上了长公主的头衔,与之可以相对等的,自然是你亲王的爵位。”楚青凰淡道,“只是不知二皇兄敢赌吗?”
楚天阔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皇帝一眼:“亲王的爵位?”
楚青凰点头。
“这万万不可!”秦国舅沉声开口,“宣王殿下的爵位乃是皇上亲封,怎能随意作为赌注?这不是——”
“本宫的长公主头衔同样是父皇亲封。”楚青凰淡淡打断他的话,“本宫手里的兵权还是父皇所赐呢。”
皇帝陛下轻轻吐出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忽然间就松了下来。
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看着神情冷漠、气度沉着的女儿,再看看这满殿咄咄逼人的大臣们,眼底划过一抹讽刺。
这就是他的好儿子,好臣子。
流言未起之前还能保持镇定,维持着虚伪的君子风度,然而只几句漫天飞起的谣言就让他们顿时方寸大乱,朝堂上一个个位居中枢、跺跺脚就能震动一方的重臣,浸淫官场几十年已经五六十岁的朝中肱骨们,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如此围攻他年仅十五岁的女儿。
真是叫他大开眼界。
大开眼界啊。
皇帝压下心头冷笑,他们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剥夺青凰的头衔,收回她的兵权,连一点点伪装都不再有,当真是把权臣逼宫的丑态发挥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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