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轿子里有声音,许久,楚静乔的声音颤巍巍地传出来:“余大哥,师父说,还不如早先我不救她,叫她自己个死了呢。”
余问津闻言,立时明白定是楚静乔看见了甘棠受辱,于是甘棠迁怒到楚静乔头上了,甘棠的心思也是情有可原,但看楚静乔半幅裙子湿了,满身药味,甘棠这次又未免做得过火了,可见那冰清玉洁四字如今甘棠当不起,修养风度只怕也如寻常妇人。
“郡主莫不是在疑心自己早先错了?”余问津说道,隔着十几步瞧见余思渡竟跟楚恒凑在一处,这两人嘻嘻哈哈,嘴里说的却是斗鸡等事,待要向余思渡、楚恒那边去,又听楚静乔说话了,转眼间,便瞧见余思渡他们走远了。
“……有些,倘若我没多事,师父如今也不会无颜面对王先生;若是我没病下,别人也不会疑心到师父头上。”
余问津哑然,心道楚静乔这未出闺阁的少女瞧见那情景,怎会不吓得病倒,“郡主千万莫多想,想来王夫人过几日想明白了,就会感激郡主的救命之恩。”
楚静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余大哥,有你陪着我说话,真好。”
余问津怔住,笑道:“郡主不必客气。”
待进了锦王府,楚静乔在楚律书房前下了轿子,余问津跟去,瞧见楚律书房外蹲着三人,三人面前都摆着热茶,杯子中的热气冉冉蒸腾而上,一时叫他看不清楚蹲着的人是哪个,心里好奇谁会敢在锦王书房前蹲着,便向那边走去,近到看清楚是楚律、王钰还有一个长得跟贺兰家当今族长十分相似的人,心里猜到这三人在说什么事,有心退后,又见楚律已经看他了,于是便只能跟着楚静乔过去。
“父王,女儿请父王放了王先生回家,师父病重……她离不得王先生。”楚静乔轻声道,眸子扫了眼蹲在楚律左边的那人,心里想着这人该是楚律新收的门客。
王钰闻言便立时扭头越过楚律看向贺兰辞,眼中满是愧疚,良久,瞧见贺兰辞只是看楚静乔,便又低了头。
“这是静乔?”贺兰辞扭头问楚律。
“嗯,静乔,见过贺兰叔叔。”
余问津震惊地睁大眼睛,心道这人就是贺兰家的长子,为甘棠出家的哪一个?年纪上不像,但是贺兰家出家的就只有贺兰辞一个,“晚辈见过贺兰前辈。”
楚静乔方才没正眼看过贺兰辞,此时扭头看向贺兰辞,先觉此人相貌跟楚恒、楚徊不相上下,随即心道这人可是甘棠的裙下之臣,于是立时乖巧地说道:“见过贺兰叔叔。”
贺兰辞迎着阳光眯着眼打量楚静乔,“想不到静乔也长这么大了,怪水灵的。”
楚律嗓子里吭了一声,瞧见楚静乔裙子湿了,便问:“做什么这样衣冠不整地来见人?”
楚静乔因贺兰辞一句怪水灵的羞红了脸,饶是如此,却也没忘了此行的目的,低着头嗫嚅了半天,还是说道:“求父王放了王先生回去,师父她没瞧见先生回去,定要胡思乱想。”说着,恳求地看着王钰,“先生,你就回去吧。”
王钰闻到楚静乔身上的药味,心里猜测这药该是甘棠的,但无缘无故,甘棠的药怎会泼到楚静乔身上?
“师父,静乔的师父是哪个?”贺兰辞在脖子上抓了抓。
不等楚静乔回,王钰便说道:“就是甘棠。”
“跟甘棠学什么?”贺兰辞又问。
“……相夫教子。”王钰不是十分肯定地说,据府内丫头说楚静乔只是跟着甘棠,甘棠这么些日子也没教楚静乔什么。
贺兰辞一笑,用“你知我知”的眼神看向楚律。
楚律看贺兰辞这眼神,心里立时疑心贺兰辞也知道楚静乔跟甘棠学勾、引男人的事,咳嗽两声,别过眼,暗道自己定是看错了,贺兰辞怎会跟石清妍一般想法。
“多谢郡主替内子传话,只是王某此时还有要事,不能离开。”
“王先生怎这样?师父因那日……师父身心俱受创,正是生怕先生嫌弃她弃她而去的时候,那日的事并非师父的过错,难不成先生要将这罪名怪到师父头上?”楚静乔顿脚嗔道,义愤填膺地瞪着王钰,看王钰还是一副无动于衷模样,便又咬牙道:“师父说的是,信男人话的女人才是傻子!”说着,恨恨不平地大步向后院角门奔去,偷偷用眼角瞄向蹲着的三人,见王钰没有起身,那传说中对甘棠情深似海的男人也没起身。
王钰有些愕然,心道那句话当真是甘棠教楚静乔的?
“假以时日,静乔必定会青出于蓝。”贺兰辞摩挲着下巴,打量着楚静乔的背影。
楚律虽不甚关心楚静乔的事,也由着石清妍放养楚静乔,但此时有些不喜贺兰辞打量楚静乔,便用手臂碰了碰他。
贺兰辞扭头又用“你知我知”的眼神看向楚律。
楚律再次别过眼去,心道贺兰辞莫不是为叫王钰知道他放下了,因此有意说这话?想着余问津是跟楚静乔一同回来的,便问:“郡主是怎地了?”
心道余思渡是一心要拜在王钰门下的,看余大将军的意思也是更看重余思渡,求锦王护住余思渡,这般,自己不为自己着想却也不好;这与何必问齐名的贺兰辞就在眼前,若不拜了他为师,岂不辜负了苍天给他这机遇?但贺兰辞乃是出家人,他又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若叫贺兰辞收他为徒实在勉强,既然贺兰辞不能立时“赞赏”他,便叫贺兰辞先记住他这么个人;况且楚徊、耿奇声都在,若叫他们知道他一心要投靠了楚律这边也不好。想着,心知贺兰辞的“心中刺”是甘棠,便盘算拨弄一下这刺,叫贺兰辞先记住他,于是开口道:“王夫人因郡主见过她那日的事,于是迁怒与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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