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聂老头呼喊道,一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又咳嗽个没完。
“老头,你说这事要如何收场?”
“老夫怎知道如何收场?”聂老头看去,只见耿奇声被人踹了两脚,踢到了旁边,其他的那些惯会逞勇斗狠的少年,一个个不管不顾地挥舞着拳头。
“老头,你说皇家那群爷们们争的是什么?为了个上京,为了个亘州府斗个你死我活。”
聂老头见石清妍云淡风轻,唯恐自己乱动碰到她,就沉声道:“陛下是为了朝廷的威严……”
“朝廷威严是什么?他干嘛非要那一块地?”石清妍蹙眉看向下头哇哇乱叫的少年们。
“为了那地上的女人跟银子呗。”祈年见聂老头还有服侍聂老头的少年们看她,就坦然道:“王妃不是说了嘛,所谓皇图霸业就是为了女人跟银子。”
“可是皇家的人都为女人跟银子挣破头,为什么皇家还四处教化人一些莫名其妙的礼法、道德,忽悠得万民都忘了皇家的人也是想要银子、女人的俗人,愚弄得百姓还当皇家人的权势真是个什么天神授予,糊弄得将士们都以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护卫的是什么天理、天道,搞得大家伙都鄙视追逐富贵的人。”
“怕的是别人知道他的心思,跟他一起抢女人、银子吧。”一个伺候聂老头的少年插嘴,“这就跟备考一样,我晚上悬梁刺股地温书,白日里嘴上说不屑科举拉了伙伴们一同玩,叫他们温习不了,如此,考试的时候……”见身边朋友看他,忙道:“我给王妃举例子呢,假的,假的,不能当真。”
“若是天下人都追逐名利,养出满天下专会蝇营狗苟之人,这天下岂不是乱套了?岂不是要道德沦丧,人人皆是不知廉耻之人……”
“老头,还是说点实在的吧。我以为……”石清妍转过身来,拿了手臂支着下巴,将聂老头逼到椅子角落里缩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话对也不对。对的一面你我皆知,不对的,则是太看得起土地了。天下土地有限,人却子子孙孙无穷尽,只看着土地,岂不是活的太累?当鼓励万民另谋他路谋得财富。行商,便是最灵活的一样谋生之路,大漠瀚海,只要他敢,他愿意去,他就能赚来银子。有了银子,他自然知道荣辱廉耻,便是他不知,肯去赚银子也不光是他一人,大家都赚了银子,谁也不怕谁,自然就有了新的规矩。”
“这、这是什么意思?”聂老头不去看石清妍,却去看祈年。
祈年想了想,就说道:“王妃的意思是,皇家的人想要银子、女人,那也得一视同仁地让天下人追求银子、女人,不能拦着他们。既然天下人包括皇家人都追求银子、女人了,自然就会有新的,更和时宜的礼法、规矩。”
“这怎么能行?!”聂老头叫道,士农工商,这等下流的事,岂能怂恿百姓去做?!
“为什么不行?眼下的礼法、道理,是道貌岸然地让皇帝一帮子人享受了荣华富贵,苦了下头的人;将来的礼法、道德,是返璞归真,一视同仁地,大家伙一起享受荣华富贵。老头,你一直以来的教化,一直以来的悲天悯人,当真虚伪的很。你就是想对一群穷鬼显摆你这富家老爷有多清高,你怕他们富了,就不服你了。”石清妍啧啧出声道。
“你、你、你冤枉人!”聂老头急红了眼睛,四车典籍,也比不上那“返璞归真”四个字,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上会子石清妍告诉他皇帝的妾室身份尊贵是为了让皇帝多捞银子,这会子石清妍告诉他皇帝坏心眼地自己占了银子、女人,还生怕别人抢了他的银子、女人编排出许多话蛊惑人心……
“你也是皇家人,为什么说这些话?”聂老头颤声问。
伺候聂老头的两个少年也纷纷看向石清妍,暗道没见过这么给自己家拆台的,但是仿佛,这位以善妒不守规矩闻名天下的锦王妃的话,有那么点意思……
“心之所向,为国为民不为君。”石清妍冠冕堂皇地说道,心道她有三个儿子,决不能叫她的儿子跟先帝的儿子们一样没出息地为了那点地起内讧。
聂老头一颗心颤了又颤,只觉得在石清妍面前自己的境界明显太低,她可是皇家人,且据眼下的情形看,她夫君儿子的江山土地会越来越大,可是她却说了这么些话,这不是真的一心为民又是什么?为君为民只能二者选一,自己要选哪一样?助纣为虐、鱼肉百姓、道貌岸然等字眼在脑海里一一出现,再看见自己那四大箱子的经典,有些无助地落下眼泪,随即发狂一般推开坐在椅子扶手上的石清妍,站了起来仰头大笑着伸手将箱子里的藏书拿出来边撕边狂笑,将纸屑撒得各处都是。
石清妍被聂老头推得一个趔趄,沉水、祈年等人又才被石清妍的话震撼住,于是,也没个人拦住石清妍。
石清妍身子向台阶下冲去,待以为自己要落入那群乱斗的人中,就被一人扶住,看去,却是水几因。
水几因因过来时要避过那群乱斗的人,腿脚不灵便,脸色越发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待石清妍站稳了,就立时放手。
“水公子怎么进来了?”石清妍心道好个聂老头,若是她一头栽下去,下头的人没看清楚将她揍了,她定然要报在这老头头上;只是看聂老头这模样,她也算是找到了个乱法的大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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