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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南村(一)
    雨越下雨大,夏天的暴雨总是来的突然,方慈刚刚从墓园中走出来的时候,还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这会儿豆大雨滴狠狠地打在她的车顶上,耳膜都被震得生疼。
    说是墓园,也只是想不到更体面的词语了,那不过是一块坟包集中的野地,二十年前那会儿还没有要求火葬,这块儿穷地方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墓地,家里有人去世,就在距离村子稍远一点的地方随便一埋,立个碑,就算是安了家。
    不过现在村里条件好了些,而且叁令五申不许土葬,在去县城的路边上,有了一个正经的陵园,和殡仪馆火葬场都开在一起,服务一条龙,有些条件的人家,都把过世老人的墓迁来了这边。现在,这块老墓园,显得更加荒凉了。
    别看夏天黑得晚,一般八点还能泛着点光,下起雨来可就完全不同了,眼看着刚过六点,黑云乌压压地笼罩在头顶,竟是像到了深夜一般。
    方慈不禁脚下又将油门踩得更实了一些,耳边噼里啪啦的雨声闹得她心烦意乱,乡下的路修得乱七八糟,一段柏油路一段泥土路,车轮不停地打着滑,路两边隐隐有路灯站立着的影子,却一丝光线都没有,不知道是真的坏了,还是被这雨幕遮挡了。
    “操……“方慈低声咒骂,一股奇异的凉意突然爬上她的后背,像是有人轻轻地在她颈后吹起一般,寒毛一瞬间都竖了起来,鸡皮疙瘩顺着就爬上了光洁的手臂。
    她皱了皱眉,似是对这种诡异的现象习惯了一般,面色如常,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耐,她愈加凝神看着前方的道路,忽视身后古怪的凉意,将注意力转移到前方的路上,艰难地透过车前窗的雨幕辨认着方向。
    这条路方慈很熟了,她每年都会来一次,以前全部都是人们脚踩出来的泥泞土路,这两年断断续续地开始修路,总算能开车通过,她知道,最多再开十五分钟,就能到有路灯的柏油路上,接着很快就能开上高速。
    眼看着就快开出这段路,车内的温度再次下降,雨声似乎变得遥远,像是耳朵被附上一层薄膜,嘈杂的声响逐渐远去。
    嘶——嘶——,方慈分明没有打开,但车载电台发出了微弱的电流声,在密闭的空间里甚至有些吵闹。
    该死,每次走到这条路上就没有好事,她心中骂道,此时不耐的情绪已经到了顶端,方慈咒骂,没能耐去找搞你们的人,他妈的一群窝囊废缠我做什么!
    拐过这个弯很快就能到大路上了,方慈脚下又是猛地用力,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倒霉催的破烂地方。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从路边窜出来,方慈猛踩刹车,巨大的惯性让她的胸口被安全带勒得生疼,轮胎在泥泞的路面上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速度分毫不减地向着黑影撞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黑影被撞出几米远。
    车子也滑出去了几米才停下,冷汗爬满了方慈的背后,一瞬间温度和雨声都回到了车中的狭小空间,耳边充斥着雨滴拍打车顶的声音,混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车灯照着前方,雨幕中,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刚刚诡异的不适感全部消失不见,方慈急忙下车查看,雨水一下子就将她整个淋了个湿透,她蹲在男子身侧,借着车灯看到他的双腿诡异地弯曲着,身下流出深色的液体,似乎是血。
    方慈几乎是下意识地,飞速后退了几步,在泥水中反复跺脚,确认没有血粘在鞋上。
    这时,男子的手臂居然微微地颤动起来,他的头艰难抬起,目光搜寻着,只是额上的血迹混着雨水阻碍了他的视线,他隐约看到强光中有人影,却无法看清对方,只能辨认似乎是一个女人,身下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脑中混乱一片,喉部一阵腥甜,温热的血液从唇角流出,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试图向着这个人影伸手,希望对方可以将他送去医院。
    雨水顺着方慈的脸颊流下,看着地上的人微弱挣扎的样子,她的神色暗了下来,她只短短犹豫了几秒中,目光再次回到那人的身上时,竟已经是看死人一般的眼神。
    “对不住了。“她在心里说道。
    方慈转身毫不犹豫地上车,挂上倒档,后退了几米,接着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冲着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压去。
    车轮碾过躺着的人的感觉就像开过减速带一样,只是这个减速带着实高了一些,这让驾驶座上的方慈跟着车子的颠簸狠狠抖动了两下,她看着车窗上几乎汇聚成溪流的雨水,即使雨刷的速度已经调到最大,也只是徒劳,这样的雨夜,一切痕迹一定都会随着雨水,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路程,平静得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方慈顺利地开出了这条小村小路,就连那些诡异的窝囊废也没有再缠上来,她不禁有点想笑,这群东西,当人的时候死得窝囊,做了鬼了也胆小怕事。
    “有功夫缠着我,不如自己做点什么吧。”她对着空气淡淡说道。
    很快她就开上了高速,现在的时间也不过是刚刚晚上七点,不知道这雨本就是阵雨,还是开出了雨云,这会儿雨已经见小,天色居然也微微地亮了一些,看着身边来往着行驶的车辆,方慈总算回过神来,她似乎,杀人了?
    倒是和小说里描写的不同。她暗想。
    方慈挺喜欢看些侦探悬疑小说,作者经常描写那些杀过人后的凶手心理活动,往往都是惊惧,难以相信,随后陷入无尽的懊悔,惶惶不可终日。
    看来也不全是这样,方慈开始在心中复盘,出事的路她十分熟悉,路灯都时好时坏,更别提会安装摄像头,再加上如此大的暴雨,即使车上沾上血迹,也早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方慈敢保证,只要那个人死了,就绝对没人能发现是她撞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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