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有些惊讶:“他给你说的?”
曹国公与魏国公向来不合,他没料到两家小辈竟有来往,也仅仅是几分惊讶罢了。
“我与他时常通信,年前他还着人送来了一些云南的土仪。只是近日云南土司因盐务作乱……”沈翀拧起眉头,“不知殿下如何看待现下云南局势?”
“呵……”萧衍手指往桌面上轻轻敲打了两下,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沈翀并不恼,只徐徐道:“不出一月,燕王必反。”
萧衍敲击的动作猝然停了下来,微垂的眸子射出一缕精光,看向沈翀的目光中透着几分凌厉的审视。
燕王在云南的动作除了皇帝与朝中心腹几分知晓,其他人一无所知。之所以瞒着便是为了不走露风声,西南军已镇压土司为由快速收缴燕王手中权力,以最低的损失悄无声息评定叛乱。
“不知堂兄有何高见?”萧衍的身子不由端正了许多,比起方才的闲散不耐烦此刻更显谨慎。
对于他突然改变的称呼,沈翀心中微微不适,继续道:“燕王会借着镇压动乱的机会起兵谋反,打的八成是‘清君侧’之类的名头。萧秦两姓矛盾已不可调和,燕王的母亲同样死于秦氏之手,从他这些年在云南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对秦氏恨之入骨,既是出兵,秦氏自是最好的借口。”
百年来,秦氏依仗权势为虎作伥,便是不懂朝政的百姓亦知秦氏之恶,称呼秦首辅为国贼。当年燕王能从秦氏手下逃脱还多亏先帝爷装疯卖傻,早一步筹谋将尚是稚童的燕王早早打发到云南偏僻之所,又委以心腹辅佐这才勉强保住性命。
近年来,秦家更是不顾“民食艰难”,大力搜刮民脂民膏,致使民不聊生。只要举起反秦大旗,必然从者众。
他说的这点萧衍心中有数,早年吴越大旱,他亲赴吴越之地救济灾民,所见所闻皆是秦氏盘剥百姓,草菅人命,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便下定决心除去秦氏。
萧衍道:“你继续说。”
然而沈翀并未继续往下说,他空洞无神的双眼望向萧衍所在的方向,问道:“殿下你知道秦氏之所以屹立百年不倒除了圣祖的遗训之外,还有什么吗?”
萧衍毫不犹豫道:“无外乎钱权二字。”
“秦家先祖以贩卖私盐起家,纵使后来成为开国功臣依旧紧紧抓着盐政不放,百年来官商两头揽钱,每年所获之利更甚于国库,经年所积藏富已堆积成山,秦氏富可敌国。”沈翀揣着满怀的苍凉,继续道:“燕王反秦,首辅必然会请旨大将军秦越前往西南平叛。”
“微臣请求殿下领命监军。”沈翀的身子往前倾了倾,空茫的双眼再次望向他。
萧衍心中一颤,望向沈翀的目光竟透着几分殷切。秦氏手中握着大周三分之一的军权,且是最有权势的一支。
秦氏主家二房历来从军,将西北军权牢牢握在手中,不管朝堂如何更迭,这支军队从来都姓秦。皇族曾多次向这支军队出手,无一例外败北,不仅如此秦家军的实力却越来越强。
“如果有一外姓之人能走进这支军队,那只有殿下您可以。”沈翀曾花费时间研究过秦越此人,他是这百年来从不像秦家的人,既不贪权也不好财,一心扑在打仗上,他从十三岁便去了西北大营,常年戍边,与秦家本家算不得多亲厚,这正是萧衍的时机。
算起来,秦越是他表叔。如果一切皆如沈翀说的那般……
萧衍的心,越跳越快,掌心甚至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如今魏国公已着手整饬盐务,他若取得军权,萧氏皇族百年来的心病便能彻底治好。
“殿下,奴婢给您添茶。”
奉茶太监的一句话让萧衍瞬间回了神,风过吹起廊檐下的油纸灯笼,将萧衍一身的热气带走,徒留一身冷汗。
“下去吧。”他险些被沈翀绘制的蓝图迷了心窍,想要扳倒秦氏谈何容易,先不论他能否拿到军权,便是魏国公如今仍在大牢里自身难保,如何替他抓住秦氏的钱袋子。
沈翀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差点就成了。先机已失,多说无益,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帖子递给太子殿下。
太子拿过翻了翻道:“你将沈慧的嫁妆单子给我作甚?”
这单子早先礼部官员便拿来给他看过,他只随意扫了一眼并未细看,如今好奇之余复又打开细看了下,看到‘慧峰别院’四字不由一愣。
他记得不久前监察御史弹劾姜潜贪腐的案子里便提及姜潜曾向魏国公赠送京城豪宅一事,虽经查证魏国公早便返还了银两,但御史仍旧揪着不放。
没想到早在去年沈家与皇室议亲之时,便将这别院算作了沈慧的嫁妆,如今更是牵扯上了东宫,他想要摘干净,外人怕是不信。
萧衍有些恼怒,他竟被魏国公这老狐狸摆了一道儿,冷哼道:“你这是何意?”
“慧峰别院有处荷塘,里面移植的是西域名品,殿下有机会可以去看看,兴许来年去西南会用的上。”沈翀拢了拢衣袖,自从受伤之后他便特别怕冷,今日出门忘带手炉,这会儿冻德手脚有些麻木。
这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来人急匆匆行至萧衍身旁,低语了几句,沈翀只隐隐听到了‘沈姑娘’几个字,心头一紧,生怕沈慧在东宫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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