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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人匆匆上前搀扶,待她起来却又是凶狠的谩骂,“都是瞎子吗?会不会伺候人,都给我出去跪着!”
    翊坤宫。
    沈慧跪在地上,白着一张脸,凄然道:“当日之事您已知晓,分明是秦淑女用药设计臣妾,如今臣妾有了身孕,本该是一桩喜事,偏他来的不是时候……”
    此刻的萧衍同样心烦意乱,如沈慧所言,萧氏皇族子息单薄,这个孩子既是他的长子,亦是新朝的希望。
    他不想失去,又不敢留下。
    “你想怎么做?”萧翀停下脚步,立在沈慧跟前,垂眸看着跪在脚下的羸弱女子。
    沈慧抬头望向天子,漆黑的眸子黑沉如玉,眼角透着一点点嫣红,似是刚刚哭过,那双眸子也似水洗过一般愈发黑亮动人。
    “臣妾想保下这个孩子。”
    萧衍冷笑:“怎么保?拿天子的德行吗?拿朕的江山社稷吗?”
    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更何况天子之孝事关江山社稷,天子以孝事天,天以福报天子。君父尚且不能守孝,又何以孝治天下,又怎能要求臣子忠君爱国。
    “臣妾不敢。”沈慧心中紧张害怕,但想起妹妹白日里与她说的话,终究是咬了咬牙道:“天子守孝二十七日,臣妾会想法子拖延产期,在孩子未出生之前封锁臣妾有孕的消息,若是孩子早产便寄养于宁王府,假托臣妾妹妹之腹,孩子总归是姓萧的。”
    萧衍眉头微蹙,此法倒也可行,只是怀胎八月,若是瞒不住岂不是功亏一篑。
    而且就算是拖延产期,以孝期过后怀孕同样有损帝王颜面。
    沈慧似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再次伏地跪倒:“臣妾愿以皇后之位换这孩子性命,他是您的第一个孩子,无论如何臣妾也要保下来,所有污名由臣妾一人担负。”
    便是说她勾引帝王,美色祸国也罢,总之她愿意替他承受一切责难。
    跪在地上的少女一袭月白罗裙映得身形羸弱,眼角嫣红的泪痕显的愈发楚楚动人,比之往昔的明艳夺目更显美态。
    尤其少女言辞凄婉,句句为他着想,萧衍瞧着这张脸不由就走了神,动了心。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扶起拥进怀中,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委屈你了,先前是我误会了你。”
    虽然他早已调查清楚上次并非她下的药,但他心中对魏国公府今时今日的地位有所忌惮,唯恐再弄出一个秦党来,是以便想就此事褫夺原本该属于她的皇后之位,这也是为何孝期结束他迟迟不肯册封后妃的原因。
    既然今日她主动提出来了,他正好顺水推舟,将此事坐实。
    经此事之后,翊坤宫一连半月宫灯高挂,萧衍照顾她有身子二人虽同塌而眠也不过是说说话,相拥而眠。
    半月后,新皇正式册封后妃,发妻沈氏仅为德妃,引起皇宫内外一阵轩然大波。
    倒是魏国公沈翕很看得开,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私下里甚至与老夫人道:“惠娘总算是明白了宫中生存之道。”
    虽然仅为德妃,但萧衍宫中妃嫔并不多,除了她之外仅有两嫔,三位才人,两位美人,一位婕妤。
    令她意外的是林锦瑟竟然凭借商贾之女的身份做到了婕妤之位。
    沈慧失了后位却得了帝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而林锦瑟这边却大动肝火,她借蒹葭宫姜美人之手试探沈慧怀孕之事结果遭到了皇帝的斥责,甚至由美人降为才人。
    这也从侧面让林锦瑟明白,帝后在孩子这件事儿上是站在统一战线,她想要以此为落脚点除去沈慧行不通,除非她连皇帝一起出卖,将德妃有孕之事昭告天下。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走这条路的,毕竟天子亦是她的丈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夏日炎炎,午后暑气正盛,沈谣在屋中睡不着,遂命丫鬟备了冰雪甘草汤,她提着去书房找萧翀。
    近日萧翀重回工部,位居工部侍郎之职,当年他提出的修浚明惠河的议案再次被提升日程,这次没有了工部阻拦,倒是户部拿不出钱来,毕竟前方战事未歇,正是用钱的时候,修浚河道并非迫在眉睫。
    好在户部是魏国公府坐镇,钱财不过时间问题,便是他最为头疼的权贵之家经营的市肆也因与秦党牵连颇广,而受到了新帝的打压。
    尤其以陈筵席为首的阉党之流,在新帝的支持下捕杀阉党,打击富商,剪除豪强,甚至连户部尚书提出的盐务法也受到了颇多阻扰。
    秦党覆灭,被株者一万余人,受牵连者颇多,陈筵席联合酷吏张罗一系列的假罪名,不仅对秦党穷追狠治,甚至清流也被株连,这些人手段残酷,动辄施以酷刑,妄杀无辜。
    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京中牢狱多达五六万人。朝中更是人心惶惶,再无人敢对新帝提出的政事提出异议。
    新帝亦在极短时间内掌控了皇权,但要因此事说他是暴君又言过其实,新帝对外剿灭晋王叛军,对内大力提拔人才,重用有识之士,可谓文韬武略。
    萧翀的书房外有半面墙的紫萝和爬山虎,藤蔓环绕,开窗即是绿意映然,半墙暗香半墙青。
    沈谣将冰雪甘草汤置于案几上,凑到萧翀跟前看他亲手做的大周漕运沙盘,听他语声浅浅说起大周漕运之事。
    两人说着话不知怎么就说起了新政上,沈谣想起近日在大街上看到东厂四处抓人的场面不由打了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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