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乔摇摇头,接过饭碗,碗里是普通的青菜,没有一点荤的,外加一个白馒头,“我本来就不饿,平常照顾我的大娘呢?她儿子怎么样了?”
“哎,她儿子死了,已经埋了,她现在还在哭呢,没法照顾姑娘了,所以最近是我负责您的起居。”
“啊……”温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事情怎么说呢?所有人都会劝家属别伤心,可是这种事轮到谁头上谁不伤心?要她不伤心太假,但是不劝又让人觉得没有情分。
“就不能让大娘多陪陪儿子吗?这么早就埋了?”温乔想着现在大娘陪在儿子身边,或许能好一些,可是今早才知道死亡,中午就埋了,怎么能这么早,在民间也要把尸体停放几天好和亲友道别啊。
“军营里怎么能等得起?”那妇人把温乔昨天换下来的衣物拿出去清洗,这些本来是早晨就应该干完的事。
“虽然现在是冬天,可是爆发起瘟疫可不是好玩的,这么多尸体当然要尽早埋了。”
“这总比到边塞打仗好,死都没人收尸……”
那妇人抱着温乔的脏衣服,临走之前还嘱咐道:“姑娘吃完饭就把碗筷放在桌子上,我待会就来收。”
温乔应了一声,一点一点地吃起了面前的青菜,今天早上大娘还在叹息,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发生在她身上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中午霍知止没有过来,应该是挺忙的,刚刚结束一场战事,里里外外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温乔没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心里安心了不少,中午稍稍补眠了一会。
可没想到她竟然睡过头了,还是霍知止把她叫醒的。
夜幕快要降下了,霍知止手里端着一碗腊八粥,味道很香。
温乔坐起身来,霍知止放下手里的碗,帮她在后背垫了些棉垫,他粗糙的手掌扶着温乔的胳膊的时候,温乔忍不住颤栗,虽然那手很温暖,很厚实。
霍知止身上没有灰尘,穿的是非常干净的一套便服,虽然没有穿将军的战服,这样的他还是很有严肃感。
房间里很安静,温乔有些不习惯,咳了一声后,接过了腊八粥,“今天吃腊八粥好吗?”
“怎么了?”霍知止反问她一句,“本来就说好的,何况,腊八粥本来就有纪念抗战英雄的意思,今天吃也算是给将士们一点安慰。”
说道纪念,两个人又没话可说了,屋里只能听见温乔喝腊八粥的声音。
“今天早晨听说照顾我的大娘的儿子死了……”霍知止嗯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其实吧,我觉得每次打仗都要死那么多人,为什么大家都还要打仗呢?”温乔拿勺子慢慢搅动着碗里的腊八粥,粥熬得很浓稠,搅拌的时候能感受到很大的阻力。
“战争必定会伴随着死亡,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可为什么要打仗?”温乔皱眉反问道,她感觉霍知止有些回避自己的问题。
霍知止看温乔是很认真地问他这个问题,他也正经地回答起来,“有人为了天下,有人为了私欲。”
“那你呢?”
“两者兼有。”
说为了全为了天下太做作,说全为了私欲又不符合他情况。他曾在边关抗击匈奴好几年,心里怀的是天下安危,可现在他带兵打仗,这话却说不出口了。
这场仗基本是因为私欲的,因为他要保护温乔,他要救回赵言之。
“人命的份量就那么轻?”温乔望向霍知止,那眼神中包含的亮光让霍知止不能直视。
“不是轻,我从未轻视过任何一位在战场上死去的兄弟,死亡……”霍知止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呼了一口气,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战死沙场呢?”
“你别胡说!”温乔抿了抿嘴,“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说万一,万一我死了呢?”
“你别拿这样的比喻哄我,你要死了我才不会为你守着,我,我就去找官青云!我就和他在一起!”
霍知止听了她这话,就把温乔的碗拿了下来,使劲亲吻她,好似要花全部的力气,“我肯定不会死,因为我不会让你去找别人的。”
温乔的嘴唇因为亲吻地过猛而有些红肿,她拿袖子使劲擦嘴唇,愤愤道:“你能预料到?”
“我当然不能预料到。”霍知止亲亲温乔的额头,然后微笑道:“干完这票我就不干了,你说我能不能预料到?”
“你说什么?”温乔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干完这票?”
霍知止只是一直微笑着,也不解释。
“你再说一遍?”等温乔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霍知止是什么意思,可她不确定,因为这句话她从来没有奢求过。
“你说什么?”霍知止重复了一遍。
“我说让你再说一遍!”温乔拿拳头砸霍知止,虽然这重量在霍将军眼里不算什么,可是他知道再逗弄下去温乔肯定要发怒,额,好像已经发怒了。
“干完这票我就不干了。”
这次霍知止一本正经地把话给说完了。
温乔听到这话,眼泪就突然流下来了,她一边哭一边继续捶霍知止,“你怎么这么不正经!还干一票呢!你是要当土匪?”
霍知止搂住温乔,轻轻拍着她的背,笑道:“我怎么就不正经了,到时候我辞官了我们一起回村子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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