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厂长好。”
“嘉明放学了?”
“厂长爱岗敬业,这么晚才下班呐。”
因为是厂长,自然听到的都是赞美声。林正刚笑容和煦,和漂亮女儿并肩而行,更显得平易近人。
刚走进家属区,忽然听到厂区门口那边传来一阵喧嚣吵闹声,林正刚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怎么搞的,下班就好好回家做饭带娃,这么闹腾做什么?治安科的人都在干什么。”
还没等他嘟囔完,从厂区门口匆匆跑来一名保安,对着他大叫:“厂长,林厂长,有人闹事,你快去看看吧。”
林正刚没好气地说:“治安科的郑强呢?让你们郑科长去管这事。”厂长要管的事情多了,什么都要他管的话,岂不是累死?
那名保安眼神闪烁:“林,林厂长,闹事的人是你家亲戚。”
“我家亲戚?”林正刚一愣神,林嘉明脸色一变,怯怯地拉住父亲的手,仰头小心翼翼地问:“爸,不会是大堂哥……”
林正刚大踏步向前,眼神变得凌厉:“他还有脸来闹事?帮忙照顾几天就不得了了?你去把你奶奶叫过来,看你奶奶不把他骂死!”
林嘉明兴奋地应了一声,返身就往家跑。奶奶的嘴有多厉害,林嘉明可是领教过的。只要有她出马,再来十个林景智也不是对手。
下班的人流分为两股,一股往厂里家属区走,一股往大门口而去。林正刚汇入疲惫离厂的职工,往厂区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暗自寻思对策。在军山农场他的亲戚只有林景智他们兄妹,这个时间点过来闹事,看来是有备而来,存心造他的反啊。
一股怒火渐渐升起。
真是给脸不要脸!照顾老人难道是一个人的事情么?他林景智代父行孝有什么可闹的?还中学老师呢,一点道理都不讲,半点人伦都不顾。你既然敢闹,我就敢让你没脸!
想到这里,林正刚越走越快,那名报信的保安都有点跟不上。
军山农场的二分场主要种植甘蔗、大豆这主,开设有糖厂与酱油厂。糖厂日榨甘蔗近千吨,生产出的“大军山”牌白砂糖颗粒均匀、颜色洁白、甜味纯正,远销湘省各地。
糖厂职工五百多人,规模大,厂长权威高,看到林正刚从家属区走过来,不断有人喊:“厂长来了,厂长来了!”
厂区大门口围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林正刚皱眉喝斥道:“都聚在这里做什么,下班了早点回家去!”
工人畏惧厂长权威,陆续散开,但依然有不少闲汉留在门口,幸灾乐祸地嚷嚷道:“厂长,你家亲戚要找你算旧账咧,要不要帮你喊派出所的人过来处理?”
林正刚摆了摆手,全副精力都被眼前的场景所吸引。
一把竹编的靠背椅,大剌剌摆在糖厂大门口,林景仁与林景勇如两员悍将,一左一右守护在椅子两侧。
林正刚一看,有些摸头不知脑:这兄弟俩抬着把椅子过来是想闹什么?
他不解地问道:“林景仁、林景勇,你们两个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抬把破椅子过来找我做什么?”
林景仁叉腰而立,短发、高个子,因为常年在机修厂上班练出一身的腱子肉,穿一件崭新的褐色夹克,利落英武。
林景勇与林景仁的眉眼很像,腰腿有力,一脸的络腮胡子,只穿着件厚实的棉质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丝毫不惧春寒之风。
林正刚看着一阵眼热:林正则和刘美玉养的儿子,这外型的确抢眼,比起来自家建功、立业这两个儿子长得像妈,个矮不说,体型偏胖,差远了。
林景仁冷冷一笑:“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我们先帮他占个位置。”
林景勇挺直腰杆,重重点头:“对!”他说话有些结巴,一次不敢说多,怕惹人笑话。不过能够被小妹派出来镇场子、支持自家兄弟,他的内心充满熊熊斗志。
林正刚假意不懂:“我爸不是前天被景智带回家照顾么?我还说你们兄弟几个终于长大,知道代父行孝了呢,现在这是……”
他跺了跺脚,叹气道:“我爸年纪大了、又得了肺痨,你们怕传染嫌麻烦也正常,唉,不想照顾了送过来就是,干嘛跑厂里闹事?”
林景仁“切!”了一声,一切都如小妹所料。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
“林景仁?这可是我们农场最年轻的车间主任,这哥们长得挺精神啊。”
“林厂长的父亲,不就是林景仁的爷爷,他们在吵什么?”
“听他们这对话,好像是林景智带爷爷回去照顾,现在又反悔了?”
“嘘……肯定还有内幕,不然干嘛要到厂门口来闹事?”
“对对对,咱们先看热闹,莫慌着下结论。”
林景智要面子,有些话说不出口,林景仁却毫无顾忌。他本就是个正义感十足的人,能够当上车间主任全凭过硬的修理技术,又不是拍马屁走关系上的,他怕谁?
“林厂长,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不脸红?”林景仁声音宏亮,传出去老远。
“第一,我们昨天带爷爷去看过病,根本就不是肺痨,就是老年慢性支气管炎,不会传染。你平空胡乱给爷爷安个传染病名,是想故意孤立老人,等他被你们虐待死了都没人怀疑吗?”
一片哗然。
肺痨是肺结核的俗称,有传染性,但并不是绝症,只是需要对症下药,另外还得保证营养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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