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地痛,龇牙咧嘴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瞪着大眼睛,抬手指向林景严:“我分明看到他推我妈了,难道我眼睛是瞎的?”
林景严哪里受过这种冤枉气,一蹦三尺高,一巴掌打开她的手指:“我只是提醒你妈小心点,哪个推她了?我看你年纪不大、毛病不少,眼睛瞎、神经病!”
大姑娘一撸袖子,恶狠狠地盯着林景严:“想打架?来呀——”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场景林满慧竟然想笑。眼前这两个人像斗鸡一样,咬牙切齿、面红耳赤,都不肯好好说话。
周婶吓得浑身哆嗦,带着口腔喊:“妮儿啊,莫闹事,他,他没有推我。”
林景严哼了一声:“听见了没?你妈说我没有推她。”
姑娘白了他一眼,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我妈怕事,说不定是被你威胁了。”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母亲身边,关切地问,“妈,你没事吧?”
周婶看她脸上血糊刺啦的,心疼得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从怀里掏出块小手绢,想要帮她擦拭脸上的脏泥巴。
手刚挨在她的脸,姑娘便“嗷——”地一声怪叫,“痛痛痛!”
林景严哈哈一笑,拍打着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活该!”
姑娘气得银牙紧咬,盯着林景严:“小子,你是哪一个?看我下次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林景严第一次见到这么彪的女子,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唉哟,我好怕!”
姑娘还想说什么,被周婶拖住,哀求道:“妮儿啊,你别老跟人打架,妈害怕~”
姑娘这才柔和下来,撅着嘴:“妈,我绝不允许别人欺负你。你别怕,有我呢,我护着你。”被母亲清理干净一张脸,露出原本的模样,大大的杏眼水汪汪的,瞪得又圆又大。
——像一只亮出爪子的猫咪。
似乎有什么,一下子戳中了林景严那颗跳脱的心。一股热浪涌上来,他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一直红到耳朵根儿。
周婶拉着姑娘的手,神情有些惶恐,努力向林满慧两个解释:“这是我姑娘,徐春妮。她不是要打架,她是想护着我咧……”
林满慧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外人喊周婶为“周寡妇”,显然她丈夫已经去世,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只是这徐春妮看着有点莽里莽撞的,周婶肯定没少为她担惊受怕。
林满慧拉了林景严一把,瞪了他一眼:“你没事跟人家姑娘斗什么嘴?赶紧说正事。”
林景严第一次尝到动心的感觉,正在那里荡漾呢,一颗心早就不知道飘落到哪里去了,林满慧说什么他也没有听见,傻愣愣地盯着人姑娘看。
林满慧实在看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林景严,冲徐春妮笑了笑。她笑容温柔,如和煦春风拂面,再加上面容秀美、态度温文有礼,渐渐打消徐春妮的戒备之心。
徐春妮左手搂过母亲的肩膀,看着林满慧,声音也放平和了些:“你们找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有什么事跟我说,我妈胆子小,不经吓。”
林满慧将来意说明。
周婶还是推辞:“不行的,不行的,说好的事情,咱们不能食言咧。”
林景严荡漾的一颗心渐渐稳了下来,他咳嗽一声,不敢再看徐春妮,问周婶:“周婶你是跟萧老板说好的吧?”
周婶左右张望一下,小心翼翼地点头:“是,你们怎么知道的?我只是帮他做点米粉,没有干别的,你们相信我。”
林景严“嗐!”了一声,“我们既不是革委会,也不是公安,更不是市场管理科的人,我们就是普通的农场子弟。我叫林景严,现在京都读大学,她是我妹妹林满慧,在农场中学读高一。”
徐春妮听林景严是大学生,这才正眼看他,眼中带着一丝不信任:“就你?大学生?”
林景严被她一激,从口袋里掏出红色的学生证,递到她手中:“看看,我的学生证!”
徐春妮拿着这张小小的学生证,打开来仔细看了看,对照着上面的黑白照片辨别着:“京都经贸大学,国际贸易专业,林景严……”
她一字一句地念完,展颜一笑。
这一笑扯动脸上的伤口,她倒抽一口凉气,挤眉弄眼了半天,模样滑稽可乐,逗得林景严哈哈大笑,夺回学生证放回口袋,道:“现在相信我们了吧?”
缓过那阵痛意之后,徐春妮点了点头:“嗯,你是大学生咧,肯定不能是骗子。”
周婶看他们俩的确还是少年,不是那些凶神恶煞的管理者,慢慢放下心防,脸上有了笑意:“孩子们是不是想吃新鲜米粉?大婶正在晒,你们拿一点去吧。没事没事,我这里米粉多的是。”
林满慧摆摆手:“我们不要,我们买。”
现在是1979年初,大集体经济还在起步阶段,周婶的思想停留在以前动不动就要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阶段。她哪里敢说什么买卖,慌着解释:“孩子,我真的只是帮别人做米粉,我不做生意呢。”
徐春妮虽说年轻,但到底见识少,也不关注什么三中全会精神。她听母亲极力否认,便也冷着脸说:“你们想要吃点米粉,只管拿。但我们不卖呢。”
林景严叹了一口气,知道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说明白,他与满慧对视一眼,齐声道:“我们进屋说话,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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