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一点,没关系;从小地方出来,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有一颗仁爱、上进之心。看林景信与兄弟姐妹和谐相处,就能知道他是个善良谦让的人。
这一天下午,午休之后暑热难消,林景信索性骑着自行车,带着邵小珊在农场四处走动,介绍着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不知不觉来到旧时居住了十几年的三分场连脊房。
两人停下自行车,坐在那棵大银杏树下歇凉。
“林景信……”一个怯怯的声音。
林景信抬头一看,是以前的邻居、西头范家大姐、范志英。她穿一件天蓝色的工作服,左胸之上印着“军山棉纱厂”字样。
纱厂工作三班倒睡眠时间不固定,尤其是凌晨到早上八点那个夜班,整宿不能睡觉,还是比较辛苦,范志英的圆脸现出几分憔悴,黑眼圈很重。
林景信收住了脸上的笑:“你好。”
范志英双手拧着衣角,神情羞涩:“你,你现在大学还好吗?什么时候毕业回来工作?”
林景信双手背在身后,面色淡淡的:“还好。”
林景信平日里待人以诚,见谁都是客客气气,却独独对范志英不假辞色,这让邵小珊心里泛起了嘀咕。
自从林景信上了大学,范志英再难见到他。陡然见到,原本很是惊喜,等到打过招呼却发现他身边站着个打扮洋气、长相漂亮的大姑娘,心中妒意渐浓,坚持继续问:“你什么时候毕业回来工作?”
林景信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起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和你,有关吗?”说罢,站起身推起自行车招呼邵小珊往家走。
范志英突然鼓足勇气,挡在自行车面前,大声道:“林景信,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邵小珊是个爽快人,最讨厌这藏头露尾的话,当时便站定,拉了一把林景信,很认真地说道:“你跟她把话说清楚,别搞得不清不楚的,平白让我误会。”她的目光坚定清明,这让林景信停下脚步,抬眸面对范志英。
“生气,生什么气?”三年的大学时光给了林景信足够的底气,不再是以前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自卑青年。
范志英没想到他会反问,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林景信的声音里满是不屑:“因为你高中给我写情书生气?还是因为被我拒绝反而倒把一耙生气?或者……因为我父母去世之后你立马拉下脸跟我们家划清界限而生气?”
范志英一张脸胀得通红,红得要滴出血来。
“我,我那个时候还小,不懂事。后来不是跟你道歉了吗?为什么你还是要这样不依不饶?”
林景信面带寒霜,冷冷道:“年少,不是做错事的借口。伤害过别人,也不是你道一句歉就能抹平。念在我们曾经同窗,看你是个女孩,所以你做过的那些事,我并从来没有跟弟弟妹妹们提起,也没打算找你讨回公道。只希望你也知趣一点,继续老死不相往来就好。”
范志英没有想到几年不见,林景信变得这么犀利。他以前不是最老实本分,被贺玲骗得滴溜溜地转吗?
范志英的父亲是纱厂的老职工,林景信的父亲是纱厂书记。那个时候的林景信父母皆在,成绩优异,令人仰望。她芳心暗许,高一时偷偷写了封情书却被他拒绝,她觉得自尊心受损,便在班上哭哭啼啼地让人误会是林景信暗恋她。
林景信心善,没有辩解,但自此却背上了一个暗恋范志英、纠缠不休的名声。
后来,林景信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只得辍学去林场当临时工养家糊口。再后来搬到三分场的连脊房居住,与范志英成了邻居。
一开始范志英因为喜欢林景信,还关照过林家老三、老四、老五。可是后来她顶职进纱厂上班,第二次向林景信表白被拒之后,就再不肯伸手帮忙。
在他们兄妹与叔叔一家因为虐待小妹一事决裂之时,她还落井下石说过几句难听的话,彻底与林景信划清界限。
再后来,林景信看上贺玲,在林场值班很少回家,两人更难见面。即使见到,范志英也一副怨妇的嘴脸,看得林景信头皮发麻。
现在林家兄妹过得越来越好,她怎么还有脸蹭过来呢?林景信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因此每次遇到她过来拉家常、扯往事都会冷淡以对。
范志英有苦难言。
她喜欢林景信,从小到大都喜欢。她是家中老大,又是女孩,林景信就像是她的哥哥一样,温柔而关爱。第一次表白被拒,她的自尊心受挫,但林景信依然没有戳穿她,任由她对外宣扬是林景信暗恋她。
后来两家情况发生变化,林家兄妹潦倒沦落,她再一次表白,原以为雪中送炭他一定会接受,哪知道依然被拒。
更可恨的是,他还看上个妖里妖气的贺知青,这不是打她的脸吗?她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哪里不比贺玲强?
等到好不容易贺玲这朵烂桃花被斩,林景信却上了大学,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再也追赶不上他的脚步,不管她明示还是暗示,林景信都冷淡得要命。就连弟弟范志杰都讽刺她:人家以前落魄都没看上你,现在当了大学生,哪里还看得上你?别在那里白日做梦了!
范志英只得委委屈屈地将这份心思压下,老老实实上班。日子一天一天地过,范志英悲伤地发现,单位同事、父母介绍的对象她一个都看不上,谁也比不上林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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