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友亮越听越生气,尤其是最后一句“卷成一张大饼,让你捧着吃”戳进了他的心窝子,让他恼羞成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霍地站了起来。
两人隔着一张办公桌,双目相对,似有电流声呲呲响起。
“老厉!你太过分了。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学院!咱们园艺学院在学校向来地位不高,农学院、植物保护学院、资源与环境学院……哪一个没有拿过科技进步奖?就我们没有,空白啊,老厉!”
厉浩盯着温友亮的眼睛,想到刚才林满慧说的话,再无半分顾忌,直截了当地一拍桌子:“空白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领导无能!园艺学院的果树学、蔬菜学、观赏园艺学、风景园林,放眼全国哪一个系部不是响当当?
偏偏你温院长嫉贤妒能,压制老师们申报课题、申报奖项。你不反省自己,反倒责怪我没有集体思想?我看我们学院的老师就是太老实、太在乎集体利益,反而让你这样的小人钻了空子!”
一口气骂下来,厉浩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有些嘶哑。
温友亮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来,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厉浩,大声骂道:“放肆!太放肆了!我看你是在那个破农场当农民当久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厉浩不求官、不求名、不求财,为的不过就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罢了,哪里会怕温友亮?
他冷冷一笑:“什么规矩?高校是培养人才、搞学术研究的地方,不是官场、不是生意场,你不要把那套官本位的思想拿到这里来。我厉浩站得直、行得稳,我不怕你!”
温友亮被厉浩气得浑身直哆嗦,却又无可奈何。他之所以能够将这么多教授的资源整合到自己手里,做出摘桃子的事情,不过就是仗着读书人老实罢了。现在老实人忽然觉醒,面对面斥责他,温友亮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眼珠一转,忽然捂住胸口向后一坐,翻了个白眼,一副马上要断气的模样。
巩国新慌忙跑过去,扶住温友亮的椅子后背,伸出手抚上他的胸口,惊呼道:“温院长,你怎么了?”
温友亮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放在桌上:“药!给我药!”
厉浩没想到自己这一骂竟然骂出了他的心脏病,浓浓的愧疚涌上来,放缓了语调:“温院……”
话音未落,林满慧从门口冲了进来。
她一把拖过厉浩的胳膊,连拉带拽地将他塞进木沙发,也从口袋里取出个白色小药瓶,假装往他嘴里放了颗小药片,嘴里急慌慌地说道:“老师,你怎么了?你的血压高,千万不能生气啊。”
一时之间,院长办公室里四个人,两个突发疾病,场面受控。
林满慧算是看出来了,姓温的就是个老狐狸。
你跟他谈科研,他跟你讲学院的未来发展;
等你跟他谈学院发展的时候,他就跟你扯个人利益让位集体利益;
你让他服从集体的时候,他就开始摆官威;
你骂他官本位,TMD他就开始装病……
林满慧真想骂一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眼见得老师落了下风,林满慧赶紧救场。你有心脏病?正好我有高血压。大家都装病,谁也莫愧疚。
温友亮抬眼看向眼前这个小姑娘,十七、八岁模样,身形纤细、模样秀美、眼神清明,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他假意哼哼了几句,取了颗小药丸放进嘴里,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苦笑道:“老厉啊,刚才真是被你差点气死了。”
林满慧瞥了他一眼:“我老师才是差点被你气到了呢!幸好师母让我过来送药,要是晚了一步,厉老师有个三长两短,你负责吗?”
厉浩反应过来,坐直了身体,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满慧,真是多谢你。”
林满慧在他耳边,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悄悄说:“他嘴唇不泛乌、心跳不加速、浑身上下半点冷汗都没有,不像是心脏有问题,老师你莫怕。”
温友亮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整个人仿佛坐在小船上,猛向下一荡,那种失重感让他顿时喘不上气来。
林满慧“哦”了一声,“现在倒是有点像了。”
被她这么一闹腾,厉浩忽然有点想笑。
温友亮的节奏被打乱,一时之间想不出对付厉浩的策略。科技进步奖他必须牵头申报,整合全院之力,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只要拿下这个奖,离院士就更近了一步。
温友亮有野心,他的目标是华夏工程院的院士。这可是科学工作者最高的荣誉,待遇也相应提升,温友亮才四十多岁,很有希望。
厉浩非要和他抢这个牵头的负责人,那是绝无可能。
想到这里,温友亮放缓了语气:“老厉,这样吧,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既然你这么在乎这项荣誉,那团队成员我把你放在第二,怎么样?我代表的是学院,没办法啊,职责所在,无法推辞。”
呸!说得真好听。
厉浩被他这一说,气得脑仁疼,脸也开始泛起潮红:“我是在乎荣誉吗?我是看不惯你这摘桃子的行径!凭什么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让你挑大梁当负责人?你……你一个小小的院长,就想代表学院?”
完了,老师动了真怒,看来高血压真的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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