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充当哥哥们的生活军师,林满慧对这些家长里短很是拿手。她索性坐定,双手放在膝盖之上,没有急着发言。
厉浩一转头看到小徒弟兴致勃勃听八卦,又好气又好笑,喝斥了一句:“你还小呢,听这些做什么?赶紧回去吧。”
林满慧抬眼看向厉椒,她眼眶微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嘴唇也有些哆嗦,显然是一股憋屈忍在心口忍了很久,现在若不让她把话说完,恐怕要大病一场。
林满慧微微一笑:“老师,你莫赶我,我要帮厉椒姐撑腰。”
厉浩没想到她会跳出来,脸一板:“撑什么腰?我难道还会欺负她不成!”
林满慧对陈淑仪说:“师母,你赶紧把降压药准备好,老师的脾气来了不由人。今天如果他骂厉椒姐,我就要……反抗到底。”
厉浩是北方人,有点大男子主义,陈淑仪、厉椒的性格比较温顺,家中无人与他顶嘴。林满慧行事利落、性格里带着湘妹子的火辣,与厉浩偶尔会有些争执。不过因为两人聊的多半都是专业,执师生礼,所以相安无事。
厉椒看向林满慧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感激,果然这个时候开口是对的。
可能因为从小远离父母、由奶奶抚养长大的缘故,厉椒为人老实,是个软包子。有林满慧在,她才有勇气说出要离婚的话。
厉浩目光一扫,妻子、女儿、学生,他一个大男人同时面对三位女性,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唉,满慧你要留下就留下吧,也不算外人。娇娇你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非要离婚。”
听到“娇娇”这个久违的称呼,厉椒心口一阵暖意涌上来,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转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地流了下来,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陈淑仪心疼极了,上前搂住女儿,在她后背上轻柔爱抚,嘴里安慰道:“不哭不哭,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来扛。”
小时候夫妻俩忙事业到处跑,哪有时间带孩子?厉椒六岁之前放在厉浩老家让奶奶带,接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胆小如鼠。好不容易工作稳定一点,想着多陪陪女儿,结果又遇上运动,下放到农场。女儿结婚、生子自己都不在身边,愧对娇娇啊。
厉浩被她们的哭声闹得脑袋嗡嗡地响,脸色渐渐泛红。林满慧忙上前给他倒来一杯水,兑了点木系异能水。厉浩一口饮尽,顿感头脑清明。
他拍了拍桌子:“好了好了,别哭了,有事儿说事儿。”
厉椒渐渐止住哭泣,抬起一张挂满泪水的脸,哽咽道:“我不想和他过了,他的心早就不在这个家,对我和孩子不闻不问。”
厉浩皱眉道:“秦唯性格冷清,不擅长表达情感,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我来教育教育他。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婚姻里谁不是慢慢磨合,最后才会默契恩爱?你别看我和你妈现在感情好,年轻的时候也会为谁做饭吵嘴呢。”
陈淑仪打来热毛巾,一边给厉椒擦脸,一边柔声道:“是啊,我和你爸当时都一心奔事业,谁也不想做家务,争来吵去的,各退一步,我做饭他洗碗,我洗衣他拖地。”
厉椒垂眸不语,显然父母说的话并没有起作用。
林满慧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不敢确信地问了一句:“厉椒姐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厉浩道:“秦唯,京都经贸大学的老师,工作稳定、模样出色、待人接物也挺礼貌周到,挺好的孩子。”
我草!林满慧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秦唯?这个人不好,不行。”
厉浩瞪大了眼睛,喝斥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好不好、行不行?”
看到老师一副他是老大他说了算的模样,林满慧坐回椅子暗自琢磨,该如何将秦唯与姚丽有私情的事情说出来。
厉浩继续劝说女儿:“秦唯这么好的条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男人事业心强,没办法照顾你和女儿,这不是什么错。
我也是大学老师,知道秦唯压力大,他坐了这么多年冷板凳,是个潜心做研究的人,一直没有亮眼的成果出来,他心里肯定也着急。
你作为家属,就该多承担些家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才对。怎么能够因为他不顾家,就提出离婚呢?”
林满慧在心里暗自冷笑:什么潜心做研究?人家早就出了轨。
陈淑仪也说:“是啊,娇娇听话,秦唯我们也都接触过,有才有貌,又是大学老师,社会地位高。你如果离了婚,带着两个女儿,还能找个什么样的呢?你要是对他有意见,这样吧,明天让秦唯过来,我们教育教育他,好不好?”
厉椒眼泪又掉了下来,张了张嘴,挣扎了半天,低下头去,双手拧在一起,恨不得把十指手指头绞成麻花。
林满慧开口了:“老师,师母,你们为什么听到厉椒姐说离婚,第一反应是劝她不要离?”
厉浩眼睛一鼓:“废话!当然是劝合不劝离,婚姻不容易,哪能孩子气,一点不满意就离?”
林满慧道:“厉椒是那种任性的人吗?”
厉浩一下子卡了壳。回到京都这两年,接触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女儿任性懦弱,老实本分,被生活磨得半点脾气都没有,哪有半点自己年轻时意气风发的风采?
这么想来,厉椒的确不是那种随便提离婚的人,恐怕……她也憋了很久,想了很久才敢开口和父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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