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家变成首负之后,二老倒是给赢曼而来过几个电话,问她要不要回去。
赢曼而不想把火烧到老人跟前,就说真的混不下去了,就回去。
人性,有的时候真是有点复杂。
很难用一言两语,去概括一个人。
说起来,板美社所在的那一带,绝对算得上是潮一流发家的地方。
但肯定不是因为那个违章搭建。
潮一流的纸盒工厂,就在离板美社三公里的地方。
那个位置背山面海,风景极佳,是当年第一批拆迁的。
原本因为都是工厂,环境的污染比较严重。
工厂搬走,再认真治理了一下,换上海边的木栈桥和塑胶步道,就成了城市的一道风景线。
潮一流的工厂,是当时位置最好的,拆迁的时候,置换回来一栋四层楼的厂房,还得了好些现金。
一下就把纸盒包装的生意给做大了。
原来工厂那边早就已经变成了这座城市最高端楼盘。
但三公里外的板美社一直也没有动静,始终都是城中村的配置。
潮一流对板美社那一带是有感情的。
虽然,没有产权,不能干嘛,也不可能回来住,但潮一流一直留着自己的“婚房”,每年都会让人来打扫打扫。
自己隔个几年,也会带着赢曼而来忆苦思甜一下。
但这种本来质量就很不好,而且还没人住的房子,放久了,光看着就岌岌可危。
最近这两年,连家里的保姆,都没有再来过,光看着,就觉得会有点吓人。
潮长长不在那里出生,不在那里成长,只远远地去看过一次板美社,并不同意这样的安排:“那边应该不能住了吧,而且我妈这身体状况,那边环境也不好。”
潮长长的这番话是对着潮一流说的,但回答他的人,却是赢曼而:“我觉得挺好的。”
语气还是淡淡的,表情却很坚定。
潮长长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妈妈说的话。
如果他是温室里面一棵普通的植物,那妈妈就是温室里的丽格海棠。
娇艳美丽。
对环境有着极高的要求。
温度,湿度,稍稍的不如意,都可能让这朵花走向枯萎。
潮一流觉得自己的老婆应该活在一幅画的意境里面,潮长长希望自己是画出这个意境的人。
“别啊,我现在都成年了,我有能力赚钱,你们不想去硕哥那儿,我们可以租个房子。”潮长长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回仓库了。
潮一流和赢曼而在山村还好说,每天都简简单单的。
这要是回来了,时不时遇到些老朋友或者以前的生意伙伴什么的,心里怎么都不可能好受。
以他现在的能力,要解决家庭的困境,肯定是没有可能的,但让老爸老妈住在一个比城中村的危房要好一点的地方,应该还是可以的。
“听你们葛老师说了,你要去考清华美院,真要是赚到钱了,你就自己留着艺考,别到时候还要老师帮衬你。”赢曼而收拾行李,潮一流在一旁帮忙。
“我现在已经有五万多了,参加个艺考,哪里用得了这么多?我最多也就报一个培训班,再说我还可以继续赚钱,又不是回来就什么都不干了。”潮长长希望爸爸妈妈可以相信自己,他已经长大了,不是半年前的潮长长了。
“你别劝我们了。”一副妇唱夫随的架势:“板美社已经确定今年年底要拆了,爸爸就想抓住最后的这段时间,和你妈妈回忆一下年轻的美好时光。”
赢曼而笑了笑,一点也不勉强:“你好好念书,好好工作,等那边真的拆了,爸爸妈妈再看看要不要去投靠自己的儿子。”
淡淡的笑容,一点都不像温室里丽格海棠,倒是像极了雪地里的见春花。
见春花,他为什么又想起了见春花?
连带着还有那个骄傲独立的身影。
潮长长忽然理解了老妈的变化。
小半年的时间,现实改变的不仅只有妈妈。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从温室里面最难养的草,变成了沙漠里的骆驼草。
还有爸爸。
从每天忙忙碌碌呼朋唤友,变成了妇唱夫随,不愿意给自己所剩不多的朋友添一点麻烦。
所以,潮长长也就不再对接下来的这一番对话,感到意外。
潮长长说:“板美社那边,连外来务工人员都不愿意住了吧?”
潮一流答:“你爸我这么大个老赖,不就应该住在连外来务工人员都看不上的地方吗?”
潮长长没有再劝:“那我和你们一起回忆往昔的美好时光,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把家里所有的保姆全都给闹走,再把葛妈给欺负走,让爸爸妈妈每天都围着我转,我总算是可以梦想成真了。”
“你得去念书。”潮一流也有自己的梦想,关于学历的,他自己没有好的学历,就把这个希望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
“那是当然啊,我肯定是要念书的,我答应了朝……葛妈,要考清华。”潮长长差点说漏了嘴,“文化课,我可以自学成才,艺考的培训班,我也会去报一个,要知道是怎么回事,然后,被梦想包围的我,还要去找工作。”
“儿子看起来是不是阳光了不少?”潮一流问赢曼而。
“你儿子晒黑了。”赢曼而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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