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永丰听着耳边这些村民唠唠叨叨的声音,有一半是真心劝他,有一半人更是为了自己好。唯恐他火烧房子连坐。
他拿起棍子,又从地上站起来了。走到门前窗户,就是使劲砸。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玻璃碎声。
这里的每一块砖头,每一扇玻璃,都是当年他亲自带着人去选的。
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建起来的这么一个家,如果不是因为王娟梅当初想贪人家常锦礼的房子,好好的自家房子不去住,也不至于最终被人给骗了房子。
他如何能不悔?!
他死命地握着手中的棍棒,打得起劲。挥舞着棍棒敲碎的,都是当年刚买砖瓦砌成一个家的喜悦,以及当下如今的愤怒和绝望。
折腾了一番回来的常永丰,嘴唇也在刚才与村民的拉扯中,被磕破了。左边的眉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磕到的,已经紫红了一大块。
回到屋内的时候,却见王娟梅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裹着一章牡丹花被单。
常永丰已经死沉死沉的心情,却见这个女人像疯子一样的乱发和酷热的八月里,裹着一张被单。
心里本对失去房子的大怒,瞬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来。
只见他凶狠着脸色,扔下棍子就一把冲到床上去,狠狠朝着她的脸掌掴了下去,打得王娟梅整个人连人带被一下就摔到在床上。
他目露凶光,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地道,“你看你弟弟做的好事!你个扫把星!娶了你以后没一件好事!!就连强子暑假也回不来家,才小小年纪,你让他去体验什么课外生活!说白了,你这不是为了让他去种树,多赚点!你再看看你女儿,和你亲吗?!好好的房子,如果不是你贪,怎么会没了!怎么会没了?!”
说到这里的他,常永丰又狠狠朝着她的胳膊锤了一下,情绪再也绷不住,猩红的双眼猛地一闭,淌下了两行泪。
“他娘的,我辛苦了大半辈子,就为那遮头瓦忙活着,你就这么将我的命拱手送给了别人!”常永丰一边哭着一边扯了扯王娟梅的被子,“你起来,别在这里装疯卖傻,房子你弄丢的,你赔!”
然而说了这么多的常永丰,这才留意到王娟梅似乎有些不对劲。她被他打了一巴掌,脸上顿时都肿出了五条痕来了,却依旧哆哆嗦嗦地觉得冷,似乎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眼看着她想躲,却半天将头埋不进被子里,“我、喉咙、紧……”
常永丰一听她嘶哑的声音,就知道定是那日哭喊到喉咙发炎了,所以喉头发紧,这会这么畏冷,想必也是那日受了巨大的惊吓。
若放在平日里,王娟梅被常永丰这般对待,恐怕早就冲进厨房拿柴刀和他拼命了。
常永丰见她这个样子,却一点都不同情她,还扯着嘴唇冷嘲热讽,“你个癫婆子,好好守在这里吧。守着常锦礼的屋子,别给别人骗去了,不然我看你哪来的钱赔给别人!”
常永丰眼角的泪痕未干,心里有多气,嘴上说话就有多毒。他刚才打人的手还在颤抖着,但是内心里他觉得他没做错,他忍了他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她害得他房子都没了,他打她又怎么了?!
他急冲冲朝外跑去,满脸的狼狈都顾不上,几乎是快跑的速度来到村长办公室面前,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人是常锦礼,常锦礼见到来人是她那舅舅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十分意外。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常永丰扑通一声就在她面前跪下了。跪下的力道丝毫不轻,这村里的路还是泥沙路,这个体重跪下去,膝盖肯定磕得沙子嵌进去了。
常锦礼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看着常永丰,他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只见常永丰唇上的伤口因为他一说话就扯裂了,沁出了血珠,“外甥女,我求求你救救我们。我们的屋子给你舅妈的弟媳给偷去了,那房子现在不在我们名下,我们要不回来。你看,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想想办法给要回来?
舅舅知道你能耐,我听他们说,村子现在进账了很多钱,都是你想出来的办法。你帮帮舅舅吧?要不,你看这样,你都这么有钱了,那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你就给我们,当行行好,成吗?舅舅给你磕八个响头都成!”
说完这句话,常永丰当真用力地朝着地上磕去,砰砰作响。
常锦礼看了他好一会儿,没有避让开,但是也没说话。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思量了半刻,倒是开口了,“舅舅,这事,我帮不上忙。”
她这一句回话,算是彻底粉碎了常永丰的希望。
他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做出来的反应似乎都有些神经质,只见他一下就站了起来,额头上的沙子还埋在肉里,忽然很惊讶的样子,“不不不,锦礼,是不是因为你舅妈没有给你认错?!我马上、马上让她来!”说完就又急匆匆想走人,却弄错了反向,差点往办公室屋内走去,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舅舅,就算舅妈来了,给我磕头也好,俯身跪拜也罢,这是你们家的事情。我不会插手也不会过问。以前奶奶过得这么难的时候,你们有帮过一下吗?
但凡你们曾经支以援手,哪怕只是一顿饭,我都会记在心里。但是你们没有,连奶奶仅有的鸡蛋,当年你们都要坑了去。现在你们有困难了,凭什么就要我常锦礼去搭一把手,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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