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应已大局为重。
天知道沈浓绮听见这句话时,心中的感受有多复杂,眼前的少年,终于有了全局的概念。
沈流哲不仅道出了这句话,还瞧出了她额上的虚汗,忙将她扶到贵妃椅上,“阿姐生病了,又才颠簸回宫,我本是不该来打搅的,可又实在是气不过,方才是我声粗了,你现在快快坐下说话。”
不仅懂大局了,还知道体贴,如今稚气虽然还未尽退,还能看出那股子年少轻狂的气盛嚣张,但到底收敛了许多,少年完全成长起来需要时间,但是沈浓绮已经依稀看到了曙光。
沈流哲扶她坐下,又给她到了一碗茶水,才喘了声粗气道,“阿姐,那狗皇帝现如今是愈发嚣张了,之前还想着借我卫国公府的势,万事还知道收敛,现如今大难当头,竟径直将你推入虎口?莫非他就没想过,这般行事传到我卫国公府耳中,他那皇位是不是还能做得稳?!”
沈浓绮缓缓喝了口茶,“生死关头,他只想着活命,哪儿还能顾得上那么多?”
“所以这狗皇帝已经不能留了!阿姐,这春狩一行乃私会外男的最佳时机!如何?阿姐你怀上孕了么?”
这惊天一问,险些让沈浓绮将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后茶水入肺,咳嗽个不停,小脸被憋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咳的,还是羞的。
沈流哲下意识去帮她拍肩膀,嘴中还念念有词,“哎呀你慢着喝!”
沈浓绮推来他伸过来的手,愠怒道,“本宫方才还觉得你有长进呢,如今看都是假的!什么怀孕不怀孕的?这是你该对本宫说的话么?咳咳……”
沈流哲却觉得这无甚要紧,甚至有几分焦急道,“阿姐,这都是什么紧急关头了,不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你还在乎这些虚礼?!你听闻了么?那蒙古可汗没有死,方才传来线报,那蒙古可汗穿了一身精甲,周沛胥那一箭只伤了他胸口的皮肉,那可汗已经在掩护下回了蒙古大帐了!”
“你若是没怀上孕,那咱们卫国公府还得任那狗皇帝骑在头上说话,什么事情都不能撒开了手去做,万事都要等等等,哦,等晏朝内乱清了,边境贼寇死绝,那时我只怕已经被刘元基气得憋屈死了!”
“可你若是怀上孕了,那刘元基之前让你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我便一刀一剑全从他身上寻回来!不比他日日在咱们眼前舞强上百倍?”
厅中落针可闻,在沈流哲迫切需要答案的目光下,沈浓绮并没有说话。
她的思绪忽然就飘到了虎袭那晚,她将所有顾忌、忧虑都都倾吐而出,隐晦表达出想要个皇子的愿望,但从周沛胥的反应来看,他显然是没有想到过她竟会生出这样的想法的,不仅下意识就拒绝了她,甚至觉得她的想法荒谬至极。
二人自此之后,心里好像都打上了个死结,自从沈浓绮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周沛胥或许是为了忙于政事,或许是为了避嫌,除了命人送给她些特色吃食,便再也没来见过她。
沈浓绮可以理解他的感受,却只觉得心中无比难受,心口像是被人拴住,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
瞧着沈浓绮蓦然蹙起的眉尖,沈流哲心内了然,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行吧,那就是没有怀上。”
沈流哲不死心,又凑近了些问,“嘶……阿姐,是不是那些男子都入不了你的眼?额,需不需要我去帮你弄几个番邦胡族来?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告诉我,按照我在京城的人脉,定然能给你寻出来个满意的!然后我就调他入宫做侍卫,守着你这景阳宫,如此一来,若是你什么时候需要了,随时……”
他自顾自说着,然后脑门就传来一阵巨疼。“阿姐!你做甚打我!莫非我说错了么?!”
沈浓绮抬手又赏了几个爆栗,“我看你还敢不敢信口胡诌!”
沈流哲捂着脑门离远了些,终于闭上了嘴巴,只皱着眉头表达着不满,沈浓绮蹙着眉头又道,“我的事情我会自己看着办,你少给我乱出主意!”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了解已是非常熟悉,沈流哲观其神色,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那阿姐便是,有了人选?”
沈浓绮并未回答,只是眉蹙得更深了些,沈流哲了然,“若是阿姐心中确实有了人选,那我还需提醒阿姐一件事。”
沈浓绮见左右瞒不过他,权当是默认了,只问,“何事?”
“此男子一旦让阿姐成功受孕,诞下皇子,下一步,便是让他受死。”
沈流哲以往清澈的眉眼,此时充满了狠戾,说出来的话语更是让沈浓绮浑身发寒。
她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沈流哲只当那男子是个工具罢了,一旦受孕便可舍弃,毕竟此事私密至极,为了避免多年之后皇族血统混乱,再闹出来出滴血认父的戏码,做实了她晏朝皇后怀私生子一事,那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无论这皇子被教养的多么有礼有节,无论卫国公府为晏朝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无论沈浓绮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皇后形象有多么完美……哪怕权势擎天,在朝夕之间,也会瞬间崩塌。
所以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卫国公府以外之人,都必须得死。
毕竟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张口。
沈浓绮面上如常态地先轰了沈流哲出宫,然后心中已是颓然不已。若是为了卫国公府能更好巩固皇权,那沈流哲口中之言便是最合适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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