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潜鳞山你是自己走上去的,想必又在他们谢家先祖的大殿里跪了不少回,膝盖疼不疼?”
莫韧香面上露出一个笑,眼尾显现两道稍深的褶痕,方才还颇有威严的老太太转瞬又和煦许多。
“也不是很疼。”戚寸心回了声,明明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没忍住偷偷多看几眼莫韧香的脸。
“荷蕊,做饭去。”莫韧香朝那身着雪青衣裙的女子摆手,“包子馅儿多放肉,别跟昨儿买的那包子似的,一口就没了还不够塞牙缝儿的,不多吃点肉老身怎么能有这把子力气?”
“知道了庄主。”那荷蕊在莫韧香眼皮底下便要乖觉许多。
莫韧香终于满意,拉着戚寸心便往楼上走。
犹如满月的圆窗外映出晨间朦胧的烟雾,还有若隐若现的翠竹与长满一片蓊郁草木的山崖。
周靖丰盘腿坐在窗前的榻上,用竹提勺舀了四碗茶。
“先生。”
戚寸心走上第四层楼,一瞧见周靖丰便低首朝他行礼。
周靖丰捋着花白的胡须笑了声。
“你没来时,这小丫头天天念叨你,可如今她见了你,你瞧瞧她,她倒又成了个小闷葫芦,话也不敢说了。”周靖丰指着在对面坐下来的戚寸心,对身畔的莫韧香笑道。
戚寸心有点脸热,端着茶碗不说话。
“昨儿没细看,今日瞧着这姑娘模样儿生得可真好,怪不得砚竹也喜欢,”莫韧香端详过戚寸心,又伸手去摸她的脑袋,“要是你年纪再小些,我教你耍刀也是好的。”
“你那刀,她如何提得动?”周靖丰摇头。
“多练练总能提得动的,”
莫韧香斜眼睨他,“小姑娘家家的,多耍耍刀,才能不教人轻易欺负了去。”
周靖丰侧过脸往四周看了看,不作声了。
“师母,我能看看您的刀吗?”
戚寸心鼓起勇气出声。
“能,怎么不能。”莫韧香听她要看刀,竟也十分高兴,忙唤一声坐在一旁喝茶的砚竹。
砚竹转身便将挂在壁上的冰魄刀抽出刀鞘来,提到戚寸心的面前。
明亮的天光之下,较宽的刀刃上犹如星辰一般排列的一颗颗被切割得棱角尖锐的金刚石剔透闪烁,十分漂亮。
戚寸心伸出双手去接,却在砚竹脱手的刹那一下子被那刀刃带得整个人往下,要不是莫韧香适时抓住她的后领,她可能就要从凳子上栽下去了。
戚寸心只知道冰魄刀重,却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重,她还有点发懵,却听莫韧香问:“寸心,你一顿吃几碗饭啊?”
虽然不明所以,但戚寸心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一碗。”
砚竹将冰魄刀提起来放到一旁,戚寸心才坐稳,还没端起茶碗,便见莫韧香叹了口气,“一顿一碗饭是没什么力气。”
“她就不是学武的料。”周靖丰失笑,在一旁摇头。
“也不碍的,”
莫韧香拍了拍戚寸心的肩,“底下那些个叽叽喳喳的家伙,都是我们莫家庄的血脉,除了他们,你上头还有三百多个哥哥姐姐,要是遇上事儿你也不用怕,你只要叫他们,就没一个不来的。”
三百多个哥哥姐姐……
戚寸心忽然明白了方才荷蕊为什么一见她就叫她什么“三百九十六妹”。
“谢谢师母和……三百九十五个哥哥姐姐。”
戚寸心说道。
“逮住了!”
忽然有一道清润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他哈哈大笑的声音尤为引人注目。
戚寸心一转头,就看见那会儿被一脚踢醒的俊秀青年正抓着一只野兔从山上飞身蹦下去,还在底下喊,“庄主吃麻辣兔头不?”
“多放点辣。”莫韧香淡定地回了声。
戚寸心不由看向她。
“那是宴雪,算起来,排行二百五。”莫韧香说着,将空空的茶碗递到周靖丰面前,等他添茶。
“这排行是怎么算的?”戚寸心有点摸不着头脑。
“先按辈分算,要是平辈,就抽签。”
莫韧香说道。
“……哦。”戚寸心有点回不过神。
“寸心,说说正事。”
周靖丰放下茶碗,正了正神色,适时出声。
戚寸心一下抬头,坐直身体,“是,先生。”
碗沿有热雾浮出,周靖丰的指腹轻擦边缘,“你可知你师母昨日为何杀了那丘林铎便走?”
“天下人都不知道先生与师母是夫妻,而现在我正值风口浪尖,多留一张底牌,是不是更稳妥一点?”
戚寸心昨天夜里便想通了这件事。
石鸾山庄的庄主忽然出世,而莫韧香出世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杀丘林铎,究竟是因为他是北魏皇族的走狗,还是真如丘林铎所说是为她?
前者尚能究其缘由,而后者却没什么证据可考,怕是也没几个人会相信莫韧香会为她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突然掺和进来。
“不错,”
周靖丰眼含笑意,“那你又知不知道,那鬼面娘子关浮波是谁的人?”
“我夫君说是二皇子的人。”
戚寸心答道。
此前她就觉得谢詹泽有些怪异,果然,兄友弟恭在皇家是少有可能的。
周靖丰乍听她提起谢缈,便垂下眼睛思索片刻,又忽然莫名地笑了一声,“寸心,你这夫君果然才智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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