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秘书正想着该怎样化解眼前的问题,忽然间听到长缨喊了句,“刘师傅,把你的宝刀拿出来借我用一下。”
刚吃过馒头沾汤的人说这话时中气十足,一嗓子下去,整个食堂都安静了下来。
就连刚才要死要活的人一时间都忘了哭。
食堂的大师傅拿着自己的砍骨刀出了来,“咋了小傅主任,你从哪里弄了骨头吗?我来给你砍。”
长缨笑盈盈的拿过那砍骨刀,“没有,借用一下,您去忙吧。”
她拎着刀到那闹事的工人面前,“闹自杀有什么意思,反正你也不想活了,那干脆把我杀了还能解解恨,黄泉路上拉着我当垫背的,不比你闹死闹活要自杀还快意几分!”
这话听得食堂里的人都傻了眼——
一个干部,怎么能说这种话?
刘师傅没想到自己这砍骨刀竟然是用来捅人的,连忙抢了过去,“有话好好说,咱们这是新中国,哪能要打要杀的?”
长缨听到这话吼了起来,“要打要杀的是谁?看我年轻就觉得能吓唬住我是吧?那你可想错了,你们这些要被精简掉的干部到底怎么去的工厂,真以为我心里没数?从车间从基层上去的干部我有精简掉一个吗?他们为国家做贡献,工厂养着他们也就养着了,你们算什么?这个靠关系那个靠裙带进了去,现在到我面前喊打喊杀,来啊,反正不想活了你尽管来,我就在这站着呢。”
年轻的同志因为这一番吼叫声音都嘶哑了几分,向来白净的脸上都泛起潮红。
看的郑局长心惊肉跳。
不知道该说她浑身是胆,还是夸她胆大心细,但这般不要命的作风,只怕没几个人敢玩。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位小傅主任可真是可怕又可敬。
“工作是国家给的,不能给国家创造收益,每天吃茶看报打发时间,你也好意思跟我说你那是在工作?我给了你机会自己不把握,总想着能要挟我,没门。我今天就跟你们挑明了,三天期限已过,养猪场那边已经满额,你们这些该收拾东西回家的回家,别想着我给你们留后路。”
长缨看着那嘴唇翕动的人,“别以为能拿性命要挟到我,我大不了辞职不干这个主任,你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这话像是稻草,压死了那头苦苦支撑的骆驼。
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长缨皱了下眉头,示意陈秘书把人扶起来,自己则是径直离开食堂。
食堂里的一众人目送她离开,回过神来只觉得额头都挂着冷汗。
这哪是跟闹事的人说话,分明是在警告他们。
干部的家人亲友被安排进工厂、机关单位早已数见不鲜。
过去也没人说什么,领导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最好自求多福别撞到这位小傅主任枪`口上,不然她可不讲半分情面。
陈秘书把人扶起来后安排坐下,他折回身去拿餐具清洗,刚才倒也没注意,领导倒是把饭菜吃得干净,愣是没让一根黄豆芽成为漏网之鱼。
去清洗了餐具,陈秘书敲响办公室的门,“主任,是我。”
等了有几秒钟,里面并没有传来声响,陈秘书有些担心,叩门时力气稍稍大了些,“主任,你在里面吗?”
门没有锁。
陈秘书推门进了去,一眼竟是没有看到长缨她人。
不在?
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余光瞥到站在门后的人,原来领导正在那里看地图。
“怎么,以为我想不开吗?”
这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让陈秘书神色讪讪,“只是觉得您刚才太过于威猛,担心被人惦记。”
“被少数人惦记,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那说明我是真动了某些人的蛋糕。怎么样,大家是不是都在议论说我是母老虎?”
陈秘书对答如流,“没有,被您给吓着了,估计这段时间能够安稳些。”
长缨轻笑,“但愿如此。”
事实上,她也怕。
不过是在赌而已,赌人都怕死。
赌那人不敢。
虽说赌赢了,却也后怕。
真要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她能活下来的概率也不怎么大啊。
好在赌赢了。
“这阵子能够安生些,等我忙完夜校和公社小学的事情,再着手弄这边。”
事情有轻重缓急,先敲山震虎把这边事情给维持住局面,腾出手来去忙别的。
“夜校那边张副主任和郑局长倒也上心。”
长缨自然知道,比起赵广亮同志被她来回敲打这才去做事,张有明和郑局长那可真是大好人。
不过公社小学涉及到整个县十二个公社,除了洪山公社那边不需要管,其他十一个公社个顶个的麻烦,“虽说有心去搞教育,但是没钱,等回头这些公社肯定哭穷,咱们财政上拿得出来钱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拿不出。
麻烦事多着呢。
长缨在地图上圈出了几个公社,“这边我想着让洪山公社卫星辐射到红星公社,帮扶一下,问题倒是还好解决,可是这边几个,就得靠自己了,看看怎么因地制宜的发展,让公社的财政宽绰一些。”
有了钱,才有办教育的底气啊。
陈秘书看着凝眉思考的人,或许是因为站的有些近,他这才发现领导的睫毛很长,像是小扇子似的,在眼球上覆盖了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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