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你们冶炼厂是央属企业,我这市领导管不着,开会都能随便找个借口晾着我,显然也没把我放心里。只是我好歹也是你们的同志,连我都没放心里,真不知道郭厂长你还能把谁放心上。”
郭厂长听到这话站了起来,“这件事是老林处理的不当。”
“是吗?”长缨继续说道:“你们冶炼厂的文件是六月二十七递过来的,如今都九月份了,两个月的时间过去,我让你们重新找个地址倒是没了下文。我记得郭厂长你可是七月底就出差回了来,难不成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没空处理下这事?”
“又或者厂区扩建不过是个小事,您压根就懒的处理?”
刘扬与长缨唱双簧,“厂区扩建都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要我说倒不是郭厂长觉得这事小,只不过是不想跟您打交道而已。”
“那倒是,为了这事省里还真找我谈话,觉得我卡着冶炼厂。”
这两人三言两语就直接把冶炼厂和郭厂长放到架子上烤。
九月初的天气还带着几分暑气的躁动,郭厂长手心里出了点汗。
他从没想过,这个领导竟然把这事拿到台面上说!
有熟悉的帮郭厂长开脱,“老郭不是这种人。”
长缨闻言轻笑,“是吗?我怎么听说冶炼厂要大搬家呢。”
刚说话的人听到这话傻了眼,觉得自己刚才托大了。
这么一说,反倒是坐实了郭厂长的打算——
就是想要拿捏市里。
“搬家倒也行,只不过新厂区建设需要大笔的资金,还有工人及家属的搬迁,瞧着冶炼厂倒是有钱的很,也不用我瞎操心什么。”长缨嘲弄的笑了下,“好了诸位,咱们说正经的,糖厂和化肥厂之所以能减少污水排放,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我在沂县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咱们工业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的问题,怎么说都有十年了,就算是再麻烦的事情也有了处理的办法不是?沂县和平川市的机械厂一直有合作,联合厂做的处理设备好用又便宜,还出口了不少到国外,诸位要是感兴趣可以回头去化肥厂和糖厂那边瞧瞧。”
长缨起了个头,剩下的是刘扬在这边处理,“咱们西北气候不好,本来水资源就短缺,如果不注意污水处理,任由着污水污染了地下水和河流,那回头喝什么?”
“金城可能并非咱土生土长的地方,但却是我们现在生活工作的所在地,难道看到认识的人喝了污水生病,到了旱季没水喝,大家就能开心过日子吗?”
他到底是做了多年的秘书,可以说长于口才。
如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倒是将这群顽固分子说服了几分。
至于冶炼厂?
会议圆满结束后,长缨笑着回了办公室。
晾着呗。
老狐狸不是玩阴的吗?她就弄到台面上来,看谁丢人!
长缨回到办公室里,感慨万分,其实她也是个会玩心计的。
不过没法子,谁让他们不做人呢。
屁股下面的椅子还没热乎呢,郭厂长过了来。
一同过来的,还有脸色不怎么样的刘扬。
这还是长缨第一次跟这位冶炼厂的厂长见面,来到金城后她一改往日作风,小半年时间从没有去工厂视察。
郭厂长神色并不怎么好,活了一把年纪的人反倒是被这年轻人要挟,心里怎么可能舒坦呢?
然而他也知道,傅长缨敢拒绝省里就没打算做让步。
自己这步棋,是彻彻底底的走错了。
刘扬则觉得领导这人变脸极快,似乎办公室里句句指责的并非是她。
这会儿倒是跟这位郭厂长亲切交谈甚至相谈甚欢了。
要他也能做到,但做不到这般毫无隔阂。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领导呢。
单是这心胸比他开阔多了。
郭厂长很快就离开了,刘扬瞧着领导在那里哼唱着小调,知道她心里高兴。
“您这次开会,是想杀鸡给猴看?”
“那可不是,这些工厂仗着自己能挣钱,才不会给我好脸色看。冶炼厂送过来的人头,我不用这狗头铡岂不是对不起他们犯蠢?”
人就这样,欺软怕硬。
工厂是社会经济基础,又家大业大总觉得她需要依仗他们。
这倒不错,但长缨依仗之前,需要先驯服他们。
“一个新厂区的建设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乔迁到外地,花费不比在本地扩张大?不过是拿捏我的借口罢了,我又怎么可能如他的意?”
刘扬明白,“那省里掺和进来,又是什么意思?”
长缨莞尔,“没啥别的意思,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不用管他们。”
这话也就长缨敢说,刘扬低下头,没附和嘴角倒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一点都没错。
“回头你跟小杨他们盯着冶炼厂,尽早把这个方案拿出来。”
刘扬点头,合作互赢,他和杨秘书明面上的竞争倒是光明正大,不存在相互扯对方后腿的事情,“那小冯呢?”
“她?”长缨想起杨秘书那天吼了人一顿,年轻的女秘书看到她跟老鼠看到猫似的,“你觉得她怎么样?”
刘扬迟疑了下,“自作聪明不堪大任。”
很直白,也很公道的评价。
“嗯,你的办公室缺人,让她去你那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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