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雨点子似乎都落在她繁杂的心头,泛起闷闷悬空之感,不知此感从何而来,却又一时下落不去,困扰得她很是难受。
林照咬着唇,下了决定般掀被子下床,利落地踱到衣桁前披衣,提起墙角处的油纸伞。
推门一头闯入细密雨幕。
升起了薄雾,和着细雨,笼罩着夜色下的人世间。
梁泽见到撑伞走来的林照些许惊讶,想不到深夜至此还会外出。
“林姑娘?”
“我来找王爷。”她的目光越过梁泽停在亮着灯光的屋里。
簪钗未戴,不曾敷粉画脂,甚至衣襟略微散乱,明明是副懒散凌乱样子,然撑着伞,雨滴轻轻落在伞上的啪嗒声音,稀薄白雾拥来,朦朦胧胧的,他不合时宜想起不知许久以前的狐狸精。
想法一入脑,梁泽猛然回神,眼睛不敢多瞅,拱手道:“容奴才通报一声。”
这会儿到来,他怕有要事,说罢就快步走到门前,叩门三声。
“王爷,林姑娘来找。”
仲熙将簿子合上,闻言看向门口不由皱眉。
良久后,屋里得了声“进来”,梁泽遂抬臂请进,“林姑娘请便。”
林照微微冲他颔首,在檐下收了伞放于墙边,素手其上,推开六抹头的槅扇长门。
视线不期然在半空相遇,二人皆怔忡一瞬,窗外的雨忽然紧大起来,哗哗砸在地面又飞溅。
两个时辰前方才见过,此时却又感觉不一样,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总之心脏仿佛跟着那雨猛跳。
仲熙稍稍错开眼睛,动了下喉头。
“怎么来了?”
林照移开眼,向前走几步,嘴里喃着:“睡不着。”
见到他,她才知今夜来找他是正确的举动,心中压着的巨石无形中粉碎成了无数碎石,虽然依旧悬着,却让她得以有喘息的空隙。
仲熙向边儿上挪了位置,黑漆的围子座榻足够宽敞,一人一角落要间隔半个手臂,林照绕过去直直坐到他身边。
天意见凉,铺了白绒毯。她甫坐下只觉得柔软,这厢仲熙抬臂,动作自然地为她扣好襟前纽扣。她来得匆忙,披上衣服套袖胡乱扣着,不承想上下还扣错了两粒。
因着渐大的雨势,似乎彼此鼻息间的呼吸都轻了些许。
仲熙仔仔细细帮她整理好衣服,撤身去打量才满意。灯光下,她的鼻尖像飞上红脂,他下意识伸手去碰,轻轻摩挲,冰凉的,那抹红色仍在。
鼻尖上温热触感使得林照颇惊,抬睫看他,四目再相对,仲熙看到她眸中盈盈,他收回手,移开目光,手指向下,握住她同样冰凉的双手.
“怎么这么凉。”
“嗯。”
林照垂下目光,看到他用手包揉着她的双手,之前不曾察觉,一有对比才发现原来他比自己的手暖了很多。
语声止住,两人一时皆无说话的迹象,就这样似乎很不错,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轰隆一声雷响,惊醒二人,强扯着回归现实。
林照揪了揪眉,长长吁叹。罢了罢了。
她没有抽回手,反之轻轻反握,说着:“我心里想不通,疑惑压在心里化成石头,便让我毫无睡意。”
仲熙拧眉头,下意识生出排斥,不想破坏这会儿难得的安宁,然而很快叹息声随着出口,他只得亦紧紧握住她的手。
“细来说说。”
至此,林照想,前一刻的静谧简直像是偷来的。
她敛下心神,脑海中众多乱成一团的线涌来呈现,“谭叔承一事宋玉度为何要告诉我?这等时候,只是为了让我跟他走,所以暴露自我信息给敌人?还有,他病重没几天活头的消息也是,明明知道翠羽是我们的人,却毫无动作。再者,得知元期身份有异,他一拖再拖,直到皇帝驾崩后才行动。”
越说她越烦闷,眉头紧蹙:“宋玉度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想不通。”
仲熙默默不言,将阖上的簿子展开推给她。
“你看看。”
林照看他一眼,倾身扫着簿子上的字迹。
反反复复读了两遍,林照难掩惊诧,她陡然望向仲熙,迟疑道:“你是说……宋玉度是袁家的幸存者?”话说出口,引来的是更为震撼,她攒着眉尖,语气飘忽:“那么,沈奕应当是他的灭门仇人啊……”
被点出后,仲熙瞬时莫名感觉轻松些许,此时林照又道:“王爷可能确定真假?”
仲熙手指抚过泛黄的纸张:“袁家乃是朝臣之辈,查此事并非一时,需要调相关文书。”
林照缄默,有什么想法逐渐成型,她攥了攥已被他暖热的指尖,抬眼看向他。
“王爷,我想去找他谈谈。”
仲熙愣,似是不明白她话中何意,微微歪着头,皱下眉头:“什么意思?”
话一旦开了口,其下便顺当许多,她扬唇笑了笑:“我和宋玉度想来也算有点联系,既然左右需要时间,我想着要不然我去和他谈一谈。”
“如果真是我们猜测这样,那宋玉度本就给自己留有余地,或有极大转圜之机。俗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化敌为友不是正好?”
仲熙大撼,想也不想冷声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早就想得出他这等反应,林照不急不躁,说着心里的看法:“可是此事的诱惑太大了,不妨一试,想一想若是真的那么我们便不必再忧虑这么多。且这件事保不齐为真,不然宋玉度为何三番四次给我们留下线索和信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