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局,是他宋玉度在执棋。
阴暗牢中。铁链刺耳声响。
脚步声起,沈奕睁眼,见熟悉的玄衣袍,他往上瞧,在看到宋玉度面庞时笑出声。
嘶哑难听。
“瑞王爷,真是好久不见。”
沈奕冷哼,目光凶狠地盯着他:“我竟不知身边养了匹恶狼,你到底是谁?!”
宋玉度走过去,居高临下睨他:“玉度,你知道什么意思么?”
沈奕喃喃重复:“玉度,玉度,余毒……”
他瞠目惊喝:“余毒!”
“恭喜瑞王爷猜对了。”他蹲下来,直勾勾挑衅:“我宋玉度便是余毒、祸根,转来向你沈奕索命的。”
沈奕瞳孔紧缩,大喊:“谁,你到底是谁?!”
“我啊,袁叔明,瑞王爷可要记住了,要报仇别找错了人。”
“袁叔明,袁……原来你是袁家人,怪不得怪不得……”沈奕失神落魄般自言自语。
“想起来了啊,别急,今日我来就是送你下去的,可你连给他们道歉都不配,我想了想,就只能送你去十八层地狱了。”
“不过终究是个王爷,不能死的太惨,那,就只挑了筋罢,挑完后若没有疼死,那我就给你个痛快,割以手腕,流血而亡。”
沈奕满面惊惧,连连后退,锁链碰撞声音响亮。
惨叫声惊走枝上鸟雀乌鸦,嘎嘎而过。
沈奕死后,林照因受封赐赏跟着仲熙来了趟京城,翠羽未曾去过也让林照给顺带了过来。
因几日来动乱,这会儿平复街道人来人往,翠羽便一不小心和林照走散。
她被搡到街角,正想着若不然在这等一会儿,一个转身却瞥见个身影。
低着腰,面目痛苦。
她手指攥了攥衣带,咬咬牙终是跑了过去。
“你,你没事吧?带药了么?”
宋玉度额上冷汗频出,他艰难抬眼,愣一瞬,而后笑了笑。
“又是你,你认得我么?”
翠羽不语,她绞着手指。
宋玉度抑住不断窜上来的痛意,眉目拧成一团,甚至身子更低几分,吓得翠羽伸手要扶,伸出半空又默默收回去。
他笑:“你是叫翠羽吧?”
“能不能最后帮我一次?”
“扶我一程。”
……
翠羽搀着他的胳膊,亦步亦趋,他的全身都在抖动,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忍不住问:“你要不要吃药?”
“不用。”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泥土小路。
几片乌云飘过,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走过两个拐角,一望无际的田野,大大小小堆满了坟头。
他看向她,嘴唇发白,奄奄一息的样子,却要扬起一抹笑,对她道:“谢谢你,我到了。”
“你的名字和你很是相配,很漂亮。”
翠羽有些不知所措:“谢,谢谢。”
翠羽走出一段路程后雨越下越大,她忙回头看,想说雨大了,改日再来吧。
但她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跪着的他,背脊弯曲,头缓缓低了下去。
满目的坟头,他跪在了他们面前。
翠羽忽而抹了把脸,不知是雨还是什么。
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个坏人呢。
翠羽还不太熟悉京城临时住处的地点,只好冒着大雨沿着原路返回,在街上碰见急忙慌寻她的林照。
油纸伞挡去雨水。
“翠羽!你去哪儿了,莫要走丢了。”
翠羽动了动嘴唇,看着林照道:“林姑娘,那个宋大人,他应该死在坟头前了。”
林照一怔,她透过密密雨幕,抬目远望。
远处薄雾青山。
有人终于是回家了。
“宋玉度安置好了么?”
林照喝着姜汤暖身,凑到桌案前问仲熙。
“嗯,按他的要求,火化后骨灰撒在那边坟头。”
话说出来,引来难言的悲怆之意。令林照几许难受。
仲熙拉住她的手给她暖热,“赵洪才呢?”
林照抠着他的手心:“自然是毫无瓜葛,他何须道什么歉,我和他没甚关系,要想求原谅,也应当求我阿娘的原谅。”
她停顿,掀起眼睑瞧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京城太大了,还是平城适合我。”
“赵云书为了不耽误进程将向来珍爱的书都舍弃了,刘其得得知三皇子造势有他功劳,笑盈盈亲自给他购书。
还有元期,元期醒了,我还想见秋秋。你可知元期便是秋秋恩客,是元期亲自向三皇子求的,有赵洪才背后支撑,遂才有那么多钱。”
她说着叹气:“元期是有心的,然而欺骗也是事实……不过,秋秋终归是向他的。”
仲熙神情莫辨,捏着她的细白手指,轻声问:“你说尽旁人,那我们呢?你说待你回来就说的,结果拖到现在皆未有说明。”
提及此,林照挑眉:“当是我先问你,我那日问你,怎么个发展,你倒是回我。”
“自然是像刘宝云和赵云书那样。”
林照逼问:“哪样?”
……
他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三书六聘,明媒正娶。”
“哦。”林照掩住唇角笑意,“那我豆腐花铺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