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说的是人之常情,说的是职场经验,庞云益不以为然。虽然他已经明白这是一个已经没有了卖身契的世代,但是他当上家主三十多年,来了现代社会不过半年,想也知道是那一段经历占上风。
这些人在他眼里都是低人一等的,他有银子,他能招来大把的人才。
“嗯。”庞云益应了声,又想起来他要讨好顾棠,要让她放松警惕,又故作诚恳来了一句,“是我错了,我这就改。”
没什么诚意,谁都看出来了。
吃午饭的时候,顾棠跟林老还有专门负责采购原石的几个人坐在一起,庞云益为了打听消息,也为了继续讨好顾棠,专门拿了茶壶来给他们倒茶。
几人圈好的编号汇总在一起,顾棠拿着册子一个个的对。
“羊脂玉籽料四块,黄玉三块,翡翠两块,这个墨玉……”
“为什么不要田黄石呢?”庞云益忽然插话,“我听说这个是做印章最好的材料,拿来打通关系再好不过了。”
用印章最多的就是文人跟当官的,文人最好面子,搞个拍卖会,二十万的东西就能给拍到四十万。
还有当官的,哪个不喜欢田黄石?
大印不说了,那是上头发下来的,自己私人的印章,恨不得起上七八个野号,就为了暗示别人多送几块田黄石。
顾棠没理他,林老年纪大了,吃过饭总是要犯困的,所以这会儿他是不动脑的,听加庞云益问话,手里捧着茶杯,笑眯眯给他讲解。
“田黄石印章,基本都是二十万起步的,而且送出去太显眼,也容易坏事,关键也没人敢收,这东西留在那儿都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干脆我们就不碰这一块,也做个姿态出来。”
庞云益心中满满的鄙夷,等他上台,他要叫这些胆小鬼知道什么叫通天的手段。
还有什么叫“我们”?要搁在以前,哪个人敢跟他这么说话,那是要把腿打断的。
庞云益敷衍的态度和鄙视的眼神叫人看得清楚,当下这些人对他的评价又低了几分,只想这波敷衍过去,又想等他来公司做事,千万别跟自己一个部门。
顾棠看在眼里,装作思索故意没说话,庞云益也不在乎这些雇用来的“下人”,继续沉浸在他执掌大权的美梦里。
顾棠道:“这两年墨玉是越来越难得了,这次大料就出了三块,咱们得拿下一块来,所以这三块咱们拿下那一块呢?”
说到这个林老来了精神,道:“既然是三块,一般人拍肯定都是先找中间的出价,所以咱们要么选最贵的这一块,要么选最便宜的这个。”
这次原石买卖是暗拍,谁看上哪一块,就写了价格交给工作人员,一来是怕喊来喊去伤了和气,二来也能避免出货方派托儿搅混水。
“在这儿商量,不如上去看石头。”庞云益忍得心痒难耐,“原石不是看哪块贵,而是看哪块石头好。”
顾棠也没训斥他,就等着他在讨厌一点呢,“你先上去领个牌号。”
庞云益二话不说就奔着三楼去了。
顾棠无奈的苦笑一声,别人不敢说话,林老敢,他道:“这孩子心性实在不行,做这一行怕是不太合适。”
“谁说不是。”顾棠道,“我也就只求他衣食无忧了。”
听见这两句话,周围几个高管对视一眼,有人出来打圆场,“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上楼。”
众人到了三楼,一看入口处空空如也,庞云益明显已经拿着牌子进去逛了,都很是失望。
顾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草包本质,让他遭受万人唾弃,然后顺利成章的把他踢得远远的。
顾棠表现得像一个有感于孩子不争气而十分尴尬的母亲,打了电话过去只说了一句话,“到门口来!”
这次庞云益倒是没耽误工夫,直接失魂落魄地就过来了。
现在的……这哪里是赌石?所有的原石都开了窗,旁边还有手电可以让人照,赌涨……最多也就涨个一两倍,怎么可能一夜暴富?
顾棠猜他就是被现实高科技打击到了,她故意瞪了庞云益一眼,压低声音,却是那种因为生气所以没法压得太低的声音。
“别乱跑了,跟在我们身边多学点东西!”
庞云益没精打采说了一声好。
众人进了展览厅,顾棠看着最前头的强光手电,笑道:“你们看这个,原来很多无良商人用酸洗灌胶的法子做玻璃种,骗了不少钱,现在有了这手电,光一打上去,灌胶的就发紫,再也骗不到人了。”
这手电都出了多少年了?真的是老的不能再老的话题了,林老余光扫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庞云益,心想这话题换得够生硬的,但是他得给顾总面子。
“谁说不是?”林老笑道:“没了这些黑心商人,玉石行业才能更健康有序的发展嘛。”
众人都跟着附和两声。
才看了羊脂玉的展区,给两块石头标了价,庞云益就又精神抖擞了,因为他终于记起来自己现在最重要的目标,暂时还不是一夜暴富,而是把顾棠还有这些碍手碍脚的人都赶出去。
而且就算翻不了十倍,但是一万翻成两万,跟一千万翻成两千万,虽然都是翻倍,数值上可就差得太多了。
顾棠一直余光关注着他,看他又有了精神,当下带人拐了个弯,往后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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