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往下扫了一眼,贺凡昔忙道:“不是这个断子绝孙。”
顾棠一笑,不过伤心的气氛是一点没有了,贺凡昔又叹了一声,“你知道,贺家是做布匹生意的,我十五岁那年,我爹说要我跟着一起去,贺凡春不同意,我娘也不同意,后来他们把我爹折腾死了,我娘也死了,贺凡春就把我赶走了。”
他说得倒是轻松,不过顾棠知道当年绝对不像这个样子。
她道:“那咱们倒是同病相怜,若不是我鼓起勇气跟贺都志贺礼,我的未来……比你更惨。”
“说起来——”顾棠忽然来了兴致,“贺家镇上的房子,还有村里的老宅,现在还在贺老爷手里?”
“他还算什么老爷?”贺凡昔撇了撇嘴。
顾棠笑道:“他比你老,如今也当了爷爷。”
顺着顾棠的视线,贺凡昔看见两人怀里的孩子,气得挠她痒痒。
“别。”顾棠一边躲着,一边不停的笑,贺凡昔连人带孩子一抱,“他一直想出手来着,不过我叫人看着,他卖不出去的。”
顾棠道:“那过两日,天气好些了,不如请他们过来,也好把老宅买过来——银元不能给太多,不然就是害了他们。”
贺凡昔一边答应,一边觉得这话听起来耳熟,他好像也说过的哦。
顾棠又道:“既然你想叫贺家断子绝孙,那孩子就跟我姓顾了。”
贺凡昔明显是想过这个问题的,他当场就道:“顾思凡、顾思昔?”
“你呀……”顾棠叹息一声,“你这种名字,等你老了,你两个儿子一定会合伙虐待你的。”
“他敢!”
“顾贺知、顾贺行。”顾棠道,她基本能摸准贺凡昔七八成的心思,便又加了一句,“知行合一。”
贺凡昔明显就奔着后头合一去了,他拉了铃叫奶娘把孩子抱走,跟顾棠语重心长地说,“孩子都生了,咱们好好过日子?”
如果后头半句话没转成问句,顾棠就信了他的邪!
等孩子百天的时候,天气彻底转暖了。
贺家的早上依旧是以骂人开始的。
贺夫人骂楚玉原油条切得不够碎,吃两口就没有了。
楚玉原回击她,是因为她嘴太大。
贺老爷嫌儿子不争气,到现在都没寻到差事。
贺都志也毫不客气,说他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就在这时,门忽然响了,打开一个,是个穿着军装的男子,开口便是:“贺大帅请你们去。”
贺老爷顿时就热泪盈眶了,“凡昔总算想起他的老哥哥了,我可是这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血浓于水正是这个道理。”
他干嚎几声,又道:“我一直在找他,唉……就是找不到。”
那人目不斜视,不管心里怎么吐槽,脸上是一点看不出来,话都很少说。
除了在贺老爷吩咐剩下几人好好收拾房子的时候,才说了一句,“贺大帅要见你们所有人。”
不过等上了车,第一站并不是贺公馆,这人带着他们去了澡堂子,“洗干净才可以见贺大帅。”
这浓浓的屈辱感……谁都没走,贺老爷点头哈腰道:“我这弟弟还真是体贴,知道他老哥哥一冬天没怎么好好洗澡了。”
等几人洗得干干净净,还有人检查过,又给他们换上了新买的衣服,这才又拉着他们往城内走了。
这路有点眼熟,这条路贺家人以前走过无数遍。
贺老爷走过,幻想有朝一日住进顾棠的小别墅,每日拄着手杖在这条路上散步。
贺夫人坐着黄包车也走过,幻想有朝一日继续当她的贺夫人,还要把顾棠脖子上那条珍珠项链抢过来!那项链,就是在模糊的报纸上,都好像能看见耀眼的光芒!
贺都志也走过,那个时候他翻译课本,每个月就出来一次,基本都会来这里看看,他想有朝一日把顾棠这个毒妇踩在脚底下永远翻不了身。
楚玉原依旧走过,每次她都告诉自己,虽然顾棠住得好吃得好还有银元,那又能怎么样?贺都志不喜欢她。
车子停在了顾棠小别墅的隔壁,贺老爷总算松了口气,不过这口气还没松完,等走到房间里,他立即就又憋住了。
“来了啊。”顾棠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笑眯眯的招呼他们,“凡昔!你哥哥来了。”
反应最大的不是贺老爷,也不是贺都志,而是楚玉原,“你怎么能跟都志的哥哥在一起!你的礼义廉耻的,你的三从四德呢!”
顾棠笑了笑,“我跟你学的呀,我们男未婚女未嫁的,想干什么不是干?”
这时候贺凡昔出来,手里一边抱着一个孩子,顾棠半真半假的埋怨他,“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这样抱孩子,万一——”
贺凡昔笑道:“我熟练得很。”他把孩子放在沙发上,这才在顾棠身边坐下,道:“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想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
顾棠有点兴奋,接了一句,“知道你们过得不好,我就开心了。”
贺凡昔扫她一眼,“我们就开心了。”
贺家人处在巨大的震惊中,开口的依旧是楚玉原,“你们有意思吗?你们一个大帅,一个社会名流,跟我们原本就是云泥之别,你们嘲笑我们,真的会有成就感吗?”
顾棠都没犹豫,“有的,你们当初欺负人的时候,不也是看我好拿捏?怎么如今轮到我拿捏你们了,就要我大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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