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郢没坐自己的马车,而是坐了廷尉府的马车。
出了廷尉府,马车在城中漫无目的的转着。
赵郢撩开窗帘观察着城中的情况,宋挽挨着宋清风坐在赵郢对面,垂着眸不敢左顾右盼,宋清风则俯下身,用自己的袖子帮赵郢擦鞋。
这个动作宋清风做得很自然,神情也很专注,好像他天生就是做这种事的。
过了会儿,赵郢放下帘子,声音冷沉的问:“宁远,这次的事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宁远是宋清风的字,宋挽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一时恍如隔世。
宋清风低着头,确定赵郢鞋子上没有脏污残留后才直起身说:“回殿下,奴才不知。”
赵郢对宋清风的回答不满意,看向宋挽命令:“你来说。”
宋挽露出惶恐的表情,怯怯地说:“殿下,奴婢只是一介女流,之前常年待在闺中,对世事知晓不多,奴婢不敢……”
“不敢?”赵郢突然倾身,伸手扼住宋挽的下巴,他的眸底染了怒气,冷笑道,“宋家一双儿女,才貌冠绝瀚京,现在一个个的都跟本宫装起来了?”
赵郢的力道颇重,宋挽吃痛闷哼了一声,宋清风坐在旁边无动于衷,好像根本感知不到身边发生的事。
“殿下……”
宋挽想要辩解,赵郢松开宋挽,揪着宋清风的衣领说:“宋清风,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哭着求着要本宫留下你的,想给本宫做狗的人多的是,你如果打算一直这么要死不活下去,本宫不介意换条狗养!”
赵郢的语气凶狠,充满威胁,显然已经被宋清风这段时间的表现惹恼。
宋挽心头发紧,却听见宋清风用尖细的嗓子平静的问:“殿下不是一直都不肯相信奴才么?”
宋挽坐在旁边,看不到宋清风完整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消瘦的侧脸。
他唇角是微微勾着的,眼尾却惯性的下垂,给人一种很诡谲的算计感。
赵郢揪着宋清风的衣领越发用力,宋清风继续说:“奴才想做殿下身边最有用的那条狗,比起贸然开口被砍掉狗头,奴才更愿意花时间耐心等待殿下的信任。”
赵郢用力把宋清风推到马车壁上,冷着脸说:“本宫若当真不信你,一开始就不会留下你!”
赵郢的力气很大,宋清风的脑袋在马车壁上磕出一声闷响,宋挽听着都疼。
宋清风神情寡淡,没有分毫吃痛的神情,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襟,然后看着赵郢说:“殿下若是真的相信奴才,现在就该杀了这个女人。”
宋清风半点余光都没有分给宋挽,但宋挽就是知道,他嘴里的“这个女人”指的是她。
他要赵郢杀了她。
赵郢皱眉,看看宋挽又看看宋清风,问:“为什么?”
宋清风说:“畜生是没有感情的,这个女人说到底与奴才流着同样的血,奴才免不了什么时候会对她心软,如此便有了软肋,很容易坏殿下的事。”
“不行,”赵郢摇头,说,“打狗还得看主人,顾岩廷是有将相之才的,本宫以后还要重用他,现在若是杀了他的女人,他肯定会存有芥蒂。”
宋清风毫不在意,说:“不过是个女人,殿下再赐他一些姬妾不就好了?”
赵郢有些犹豫,像是在考虑宋清风的提议,宋挽握紧拳头,说:“殿下,您不能杀奴婢!”
宋挽没有求饶,而是用了“不能”这样的词。
赵郢掀眸看着宋挽,问:“本宫为何不能?”
宋挽说:“奴婢现在得了顾岩廷几分宠爱,可以帮殿下监视他,他是上过战场的人,防范意识比一般人重,并不重色,殿下应该也知道,陛下赐给他的二十名婢子,尚未有一人成功爬上他的床榻,殿下若杀了奴婢,再想安插一个眼线进去就没这么容易了。”
宋挽迅速分析了利弊,赵郢审视了她一会儿问:“就这些?”
宋挽摇头,说:“奴婢愿为殿下效力,但奴婢对殿下也有所求。”
“你想求什么?”
“奴婢求殿下有朝一日能让奴婢亲手杀了宋清风,以安宋家死去的那些人的亡灵!”
宋挽说着给赵郢跪下。
赵郢的目光在她和宋清风之间流转,饶有兴致的勾唇。
有趣,这对兄妹现在似乎都想弄死对方呢。
正想着,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来:“殿下,城外似乎有人在闹事。”
自那日有难民在城中闹事后,瀚京的城门就一直是紧闭着的,以免有更多难民流窜到城里来。
这会儿有不少守城官兵都在往城楼上跑,赵郢也带着宋清风和宋挽上了楼。
赵郢鲜少出宫,守城官兵基本都不认识他,好在宋清风手上拿着象征太子身份的令牌,一路上都没人敢阻拦。
城门外,数百难民正激动的与校蔚营的官兵对峙着。
城楼太高,听不清他们在嚷嚷什么,只是校蔚营的官兵因为不能伤他们的性命,推搡之间有些落了下风。
赵郢看了一会儿沉声命令:“给本宫拿弓弩来!”
无人应答,赵郢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守城官兵怒道:“愣着做什么?聋了?”
那人被吼得抖了一下,说:“启禀太子殿下,顾校尉吩咐过,无论城外发生什么冲突,属下都不能攻击无辜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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