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继续追问,“你出去后还接触过其他人吗?”
白荷说:“奴婢回了宁康苑一趟,和青萼、影竹都说了话,但没有直接接触。”
就算没有直接接触也不一定安全。
宋挽拿出绢帕蒙住自己的口鼻,对白荷说:“他们得的可能是天花,虽然为时已晚,你也像我这样把口鼻蒙住,我要去前厅一趟,你留在这儿照顾,不要去其他地方,若是有人来这里也不要让他们进门。”
听到“天花”这个词,白荷脸上也闪过慌乱,不过宋挽的语气很镇定,白荷也跟着冷静下来,说:“姑娘放心,奴婢会守好这里的。”
宋挽直奔前厅,到厅外发现顾岩廷还在的时候暗暗松了口气,至少她和那两个孩子暂时应该不会被活埋吧。
天色不早了,赵郢让人传了晚膳,正在与顾岩廷对饮,宋挽不敢进去,在厅外跪下,大声道:“奴婢宋挽,有要事向太子殿下和顾大人禀报!”
赵郢正在说话,被宋挽打断后有些不悦,见宋挽用绢帕挡着脸冷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宋挽看着赵郢说:“启禀殿下,奴婢发现那两个孩子的病疑似天花,请殿下从太医院调御医前来诊治。”
昭陵国史上闹过三次天花,每一次都会死很多人,不亚于一场敌我悬殊巨大的战争。
赵郢含着金汤匙出生,从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听到“天花”这个词瞬间愣住,而后拍桌怒道:“贱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赵郢想惩治宋挽,却又不敢靠近,只能干瞪着她。
顾岩廷很冷静,回头看着宋挽,问:“不是请大夫看过了吗,怎么会突然变成天花?”
宋挽说:“那两个孩子身体状况挺复杂的,而且这几日身上有多处冻伤,因天花起的红疹不大容易看出,奴婢刚刚也是无意中才发现的,不过奴婢不懂岐黄之术,也只是猜测,请太子殿下派人叫御医来看看。”
这种事确实是不能耽搁,赵郢立刻派了一名御林军去召御医,而后想起顾岩廷也去看过那两个孩子,心底一阵恶寒,离顾岩廷远了些。
顾岩廷的脸色比赵郢凝重得多,城外难民多,这两个孩子从患病到病发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如果真的是天花,只怕已经有不少人已经染病,校蔚营的将士也并不是铁打的,如此整日与他们接触,若也染上病症,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事关重大,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几名御医便赶到廷尉府。
宋挽起身带他们去客房,顾岩廷沉沉道:“下官也去。”
赵郢没拦着顾岩廷,留下一个御医保证自己的安全。
几人一起到客房,御医用被药熏蒸过的帕子蒙住口鼻才推门进去。
顾岩廷要跟着进去,宋挽把他拦下,说:“大人就在外面吧,若真的确定是天花,接下来还有很多事需要大人做。”
宋挽很注意的和顾岩廷保持了一步的距离,她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清泠水润的眸子,如往常一般纯良无辜,不见分毫慌张。
顾岩廷问:“不害怕?”
“害怕,”宋挽点头,“但奴婢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过他们了,现在害怕也没用,只能尽可能的不要将其他人卷进来。”
顾岩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不会有事的。”
他说不会有事,不是安慰,更像是一种承诺。
好像这件事都能由他掌控,只要他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
宋挽本也没有太害怕,听到这话,配合的露出笑容,说:“奴婢相信大人。”
一刻钟后,御医诊治结束,用无比沉重的语气宣布,张海和蒋蒙的确是得了天花。
昭陵国史上记载了三次天花肆虐的情况,却没有记录一种可以化解天花的方子,似乎每一次都是熬到夏季天气热了,天花自己就消失了。
但现在才入冬没多久,离夏季还有差不多半年时间,若是让天花在昭陵肆虐半年,没有人知道昭陵会变成怎样的人间炼狱。
顾岩廷对御医说:“下官先去找太子殿下,请诸位一定要想办法制出化解天花的方子,昭陵子民的安危就在诸位手上了。”
虽然来的路上几名御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脸色也还是很凝重。
昭陵国史上能人辈出,天花出现三次却没人化解,这会儿他们也没有把握能比前人做得更好。
宋挽跟在顾岩廷身后,小声说:“奴婢担心会有人对那两个孩子不利,能请大人把那两个孩子带出城吗?”
瀚京的权贵这么惜命肯定不会允许染着天花的病人留在城中,宋挽怕赵郢会像那些难民一样,粗暴的将两个孩子活埋了事。
顾岩廷没应声,只说:“城外也不一定比这里安全。”
宋挽怔了一下。
是了,那些难民能想出把蒋蒙的娘亲和妹妹活埋这种法子自保,未必会接纳他们。
这一刻宋挽好像又回到了回京后第一次和顾岩廷一起出门在醉仙楼吃面的时候。
明明她只是想活下去,并没有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那些人却还是要在背后肆意的辱骂、嘲讽她。
人性的阴暗,从不因一个人身份的高低贵贱而被分为三六九等。
阴暗就是阴暗,一直丑陋且狰狞。
两人回到前厅,前厅的门已经关上,把守的御林军也都用布蒙住口鼻,御林军远远的便亮了刀,对顾岩廷喊话:“太子殿下有令,接触过那两个孩子的人,一律不许靠近这里,顾大人有什么话站在那里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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