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没想那么多,坐下后一颗心慢慢往下坠,被一些不好的负面情绪包裹,两只手不觉紧握成拳。
顾岩廷见了,倒了一杯酒放到宋挽面前,说:“喝点,也许就没那么不高兴了。”
宋挽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顾岩廷没有特意要果酒,直接倒的自己酒壶里的酒。
和烧刀子比起来,这酒算得上是相当柔和了,对宋挽来说却有些过了。
宋挽被呛得咳嗽起来,从喉咙一直烧到胃,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顾岩廷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视线被水光模糊,隔着灯火宋挽看到坐在人群里却与热闹隔绝的卫恒。
宋挽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九五至尊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了错,罪魁祸首得以被惩戒,宋家也当众平了反,虽然死了的人不能复生,好歹对他们也算是有些慰藉。
他们总不能为了报仇把高高在上的帝王都杀了,那样昭陵会大乱,会死更多的人,代价太大,谁也当不起这样的千古罪人。
就这样吧。
宋挽眨眨眼,将泪意憋回去,低声说:“顾岩廷,再让我喝一杯吧。”
顾岩廷又给宋挽倒了一杯。
两杯下肚,宋挽脑子便迷糊起来,但她脑子里绷着一根弦,知道这是在宫里,不能乱说话,便只歪着脑袋轻轻靠着顾岩廷的肩膀。
顾岩廷知道她酒量很小,没再给她倒酒,只是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皇后和赵郢心情不好,早早的离席,太后年纪大了,多留了一会儿也回去休息了,只剩淑妃陪着赵擎和朝臣一起迎新年。
离子时还有一刻钟的时候,宫人引众人到殿外观赏烟花。
宋挽原本已经昏昏欲睡,听到动静强行打起精神。
这种时候别人其实也不会注意到他们去没去看烟花,顾岩廷低声说:“不想去就不用去。”
宋挽摇头,说:“我想去看。”
她的声音带了浅浅的鼻音,哈出来的气也裹着淡淡的酒香,是自己未曾察觉的软侬嘟囔。
像在撒娇。
顾岩廷牵起她的手说:“好,我带你去看烟花。”
昭陵每年除夕夜的烟花表演都很精彩,不少人这会儿都打起精神,顾岩廷护着宋挽找了个视野不错的地方,刚刚站定,一朵绚烂的烟花便在头顶炸开。
宋挽仰头,痴痴地看着烟花,想要将这些转瞬即逝的美好牢牢刻进脑子里。
顾岩廷是第一次在宫里看烟花表演,但他没有抬头,目光从头至尾都锁在宋挽身上。
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看着娇娇弱弱,却扛住了飞来横祸和漫天的谩骂,她没有被仇恨蒙蔽迷失本心,双眼依然明澈,依然心怀温暖和善良。
现在她噙着朦胧的醉意看烟花,却不知道漫天的烟花在她身上投下斑斓的光影,胜过世间一切风景。
顾岩廷的胸腔发热到滚烫,恍然间好像又回到初遇那天,一辆不知名的马车在他面前停下,素白的小手扔出用帕子包裹的银钱,没有一般世家小姐的香粉气,反而有股浅淡的药香。
他听到车里的妇人无奈又宠溺的唤了一声“阿挽”。
如同烧红的烙铁,毫无预兆的将这两个字打入他的骨血和灵魂之中。
“阿挽。”
顾岩廷情不自禁唤了一声,声音沙哑,缱绻至极,却被烟花的爆炸声掩盖,无人知晓。
就像曾经无数个日夜,他偷偷拿着那方素帕,释放自己滚烫如岩浆的念想。
她曾是他高不可攀、不可言说的念想,后来她跌入尘埃,圆了他多年的念想,谁也不知道他心底的激动和负疚。
他也觉得他弄脏了她。
许是他的目光太灼热,宋挽偏头看过来,瞪大眼睛满是疑惑,问:“你在跟我说话吗?”
“没有。”
顾岩廷回答,宋挽还是没听清,又凑近了些。
顾岩廷的注意力再度被她莹白的没有任何点缀的耳垂吸引,本能的吞咽,而后忍不住伸手捏了下。
这个时辰温度很低,宋挽的耳朵有点凉,柔柔软软,摸起来很舒服。
宋挽被吓到,连忙退开,捂住耳朵无措的看着顾岩廷。
她还醉着,神智约莫不大清醒,看了顾岩廷半天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气恼地咬唇。
顾岩廷捻了捻指尖,心头烧起火来。
不过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也怕吓到宋挽,顾岩廷很快把这股火压下去,没有做出什么越矩的举动。
烟花在子时一刻结束,所有人都有序的出宫回家。
宋挽酒劲上来,一路都在打哈欠,出了广陵门,顾岩廷直接把宋挽抱起来。
宋挽很轻,躺在他臂弯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宋挽吓得一激灵,清醒了点,问:“你干什么?”
顾岩廷健步如飞,说:“困了就睡,不用管其他。”
“我不困,”宋挽揉揉眼睛,强撑着说,“我可以自己走,放我下来。”
顾岩廷不理会,抱着宋挽大步往前。
宋挽挣扎不过,酒劲儿又涌上来,便随着他去。
两人回到廷尉府已经是丑时过,宁康苑里亮着灯,青萼和白荷都还在守夜,见宋挽被抱回来,白荷立刻紧张的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岩廷说:“喝了点酒,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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