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自觉地想依赖,展露出孩子的一面。
卫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进了大殿。
卫擎一进去,殿门就从他身后关上了。
皇帝正坐在龙椅上,惨白的脸,瘦骨嶙峋,如枯树一般,布满了疲惫。
他的面前,摆着两卷明黄色模样的东西,像是圣旨。
“臣乌煜,参见陛下。”卫擎道。
“平生吧。”皇帝的声音里透着虚弱。
卫擎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听着他说话。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朕听了一夜的雨,想起很多旧事,念起许多旧人。”皇帝道。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与阿姐一起住在那冷宫一样的地方。
天寒地冻,他们就相依偎着一起取暖。
后来,被母后看中,带到身边养着,日子方才好起来。
他做了太子,他听太傅讲起先祖的故事,他也想要那般开创一个盛世,他读书,学骑射,为做一个好的帝皇准备着。
他想到那明艳的女子,惊鸿一瞥,便在他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象。
他规规矩矩地做着太子,唯独在那女子身上出了格,想娶她……
待再见到她的时候,她便是自己的皇后,换上宫装,高贵典雅,和他所见的那些后宫女人,没什么区别了。心动不再,他们相敬如宾……
他想到那顽皮又格外聪慧的孩子,太子太傅总是一副无奈、又忍不住想要夸赞的矛盾态度。
皇帝的嘴角缓缓勾起。
卫擎看了他一眼,眉头不禁皱起,道:“陛下。”
他大概知道皇帝在想什么,里面大概是有他和他母后的,他不觉得开心,只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很难受,很恶心。
卫擎的声音打断了皇帝的回忆。
皇帝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淡去:“段孚玉临走前,见了你?”
“是的,陛下。”卫擎道。
“朕还记得,第一次见段孚玉的时候,他才十七岁。彼时,他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那一年,朕还是太子,对这位状元郎很好奇,乔装成书生,去见了他。我们两人一见如故,一聊就是一整天。良臣遇君,君遇良臣,如鱼得水。”皇帝道,“段孚玉先走一步,朕也快不行了。”
“卫子昂中状元的时候,年纪比段孚玉还要小吧。”皇帝笑着道。
提到卫子昂的时候,卫擎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朕见过那孩子,很像段孚玉。朕看着他和景煊相处,便想到当年的朕和段孚玉。”皇帝道,“只是景煊被娇惯坏了,尚且难以扛起大周……卫子昂年岁也尚幼……”
彼时,他登基的时候,天下安稳,他学了那么多年的帝王之术,也做好了做皇帝的准备。段孚玉彼时也入内阁,能独当一面。
但是现在不一样,赵景煊虽然成长了,还难以扛起这诺大的大周,良臣也尚且年幼,还未成为独当一面的能臣。
皇帝轻叹一口气:“也怪朕,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良臣与君都还未成长起来也就罢了,大周还不安稳。叛贼潜逃在外,许多朝臣死于叛贼之手,位置空缺着,内忧不断,更有外患,齐楚虎视眈眈……
他丝毫不怀疑,大周一旦出现弱势,齐楚就会像饿狼扑食扑上来,将大周分食殆尽。
他舍弃那么多,就是想做个好皇帝,结果到头来,这天下还是被他弄得一团糟。
皇帝心中密密麻麻的苦涩,折磨他不曾入眠的,除了身体上的病痛,还有这些愧疚与遗憾、志向不得实现的愤怒。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大周安安稳稳的,不毁于他之手。
所以,需要有人暂时顶一段时间。
段孚玉不愧是他的良臣,与他想到一块去,也与他一同选择了一个人。
乌煜。
皇帝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这两道圣旨,一道立赵景煊为储君,另一道封你为摄政王,全力辅政……”
他其实也迟疑过,摄政王,将这般大的权势交到他的手中,他的野心会不会膨胀,会不会做了摄政王也不满足,转而想要这九五至尊的位置?
但是现在,他别无选择。
即使他不封乌煜为摄政王,乌煜想要九五至尊的位置,他也阻挡不了了。
他选择相信乌煜,相信乌煜没这个野心,相信段孚玉的选择。
皇帝说完,便看着乌煜,仔细地看着他,未曾见他脸上展露出半分欣喜。
皇帝松了一口气,想来乌煜确实没这个野心。
看来他可以安心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陛下,臣有重要的事回禀,很重要,关乎大周社稷!陛下,您一定要见见臣啊!陛下……”
皇帝和卫擎都认出这个声音,是之前被气得一蹶不振的吕阁老。
“陛下,乌煜不是乌煜!乌煜是……求陛下见臣一面!”
吕阁老像是被拖走,声音越来越远。
但是刚刚那句话,皇帝和卫擎都听到了。
乌煜不是乌煜?
是什么意思?
皇帝的眉头皱起,根本弄不清什么情况。
“陛下,不见见吕阁老吗?”卫擎突然道,神色有些怪异,“说不定,他真有什么重要的事禀报呢。”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召来了内侍,让吕阁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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