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她收租便宜,除非颗粒无收的大荒年,否则绝不至于交不上租子,二来百姓攒够钱,随时可以从她这把地买走,不似旁的东家,等佃户将土地侍候肥沃了就拿回去,故而百姓都争破了头想租地。
楚熹用了不足一个月时间,将常州上下重塑了一遍,待谷雨那日,大批秧苗被顺顺利利的移栽到水田,旱地也全部耕种完毕。
楚熹功成身退,返回安阳,途径常宁庄,见一块块稻田错落在山间,烟雨朦胧,碧绿盎然,不禁深吸了口气,感慨道:“这秧苗长得真快呀,一日一个样。”
“嗯,是很快,说不准今年也会丰收。”
“为什么我的头发就是不长呢。”
“……”
仇阳识趣的闭上嘴。
如今头发是楚熹的逆鳞,她自己怎么说都行,别人不行,不仅如此,楚熹还多了一个毛病,手里时时刻刻捏着一把小梳子,有事没事就要梳两下。
她说:“这样长得快一些。”
两日后,车马抵达安阳。
眼看着就要到城门了,楚熹梳了两下头发,把木梳揣进怀里,端正的戴好幂篱。
老爹得到楚熹回来的消息,一清早就来城门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了缓缓而来的车马,笑的简直合不拢嘴,楚熹这一个月的成绩,老爹在祝宜年口中尽数悉知,心中颇感骄傲,打定主意要办一场接风宴,好同女儿彻夜长谈,听听她在外面的所见所闻。
等马车到了跟前,老爹忙迎上去,满怀激动的唤道:“三儿——”
楚熹离开安阳一个月,心里也十分想念老爹,回握住他的手:“老爹——”
“……”
“……”
父女俩隔着黑色轻纱对视了一眼,老爹开口道:“怎么了?”
楚熹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我怕晒黑。”
老爹仰起头,看了眼蔽日乌云,神情顿时凝重:“三儿,恁跟老爹说实话,是不是受伤了,破破破破相了?”
“这个……没有,回府再说吧。”
“别!恁先说好!到底怎么了!恁那个婆母,还在府里等着恁呢。”
“薛进他娘来啦?几时来的?”
“就前几日,恁在路上,也没法子给恁个信。”
救命啊!
现在去做一顶假发还来得及吗!
楚熹这阵子着实太忙,早把李琼要来安阳的事给抛到了脑后,她真不想顶着这发型去给李琼敬茶。
叛逆,想想都觉得叛逆。
“薛……薛进呢?来瞧过他娘没?”
“瞧过了,不过军中事务繁重,只待半日就赶回了大营。”老爹拿手指撩了一下那层黑纱,瞥见楚熹白生生的一张脸,心里踏实不少:“回府吧,路上再细说。”
楚熹跟随老爹上了马车,忍不住问:“他娘人怎么样?”
“哎……可是不大好相处,就薛进回来那日我见过一面,啧啧,薛进离开西北多少年来着?”
“七年。”
“七年未见,母子重逢,搁谁身上谁不得抱头痛哭,好家伙,她娘脸冷的跟千年寒冰似的。”
楚熹瞪了瞪眼睛:“真这样?”
老爹很用力道:“这还有谎!一点不假!我和他们娘俩坐一块吃的饭,那给我难受的,我从头到尾赔个笑脸,他娘从头到尾没个笑脸,就没见过这种寡妇,不瞒恁说,我都有点可怜薛进了,亏他还一心惦记着他娘。”
“也许……也许就是当着你的面,太拘束呢?母子俩私下相处,可能不是这样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恁可别去碰这根硬钉子,回府给她请个安,以后就远着她点,别往她跟前凑。”
楚熹长叹了口气,摘下自己头上的幂篱:“那我这样去见她,能行吗。”
老爹怔住,伸出手虚虚的抓了一下,颤着声道:“头头头头发呢?”
“出了点小意外……”
女子的头发就和衣裳同样重要,饶是老爹怎么看楚熹都是好的,一时间也很难接受她头发只剩短短一截,捧着胸口缓了半天,咬着牙根问:“谁弄的!恁说是谁弄的!”
前些日子顺清那边抓到了不少赵斌财手下的伥鬼,楚熹知晓自己是被误导了,可再想回过头去封锁沂江为时已晚,赵斌财恐怕早就逃出生天。
这事和老爹说了,也只会徒增他的烦闷:“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恁倒是心宽。”
“心宽好,能长命百岁。”
楚熹一点都不心宽,她想,赵斌财凭借这份心智本领,绝不会甘愿藉藉无名的龟缩起来,只要他身在辉瑜十二州,早晚有狭路相逢的时候,到那时,新账旧账一起清算也不迟。
老爹迈过心里那道坎,仔细端详了楚熹一会,露出个几乎于哭的笑脸:“其实,看习惯了,还挺好看的。”
楚熹故作轻松的捋了捋短发:“你不懂,这叫时髦。”
“我是不懂,我估摸着,薛进他娘也不能懂。”
“……”
“要不这么的,我派人去大营把薛进叫回来。”
“叫他回来做什么?”
“笨,他娘若是对恁摆脸色,恁大可以扭头就走,谅薛进挑不出恁的不是,倘若薛进不在,恁对他娘哪里不恭敬,他娘不得添油加醋的同薛进说,咱们是招了一个倒插门女婿,可也不能担那欺辱婆母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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