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从未后悔,但必然有过遗憾。
如果他不是大周朝的天子,如果惠娘不是出身卑贱,他们俩,只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每日为三餐奔波苦恼,一生为儿女忧虑筹谋,就这样相伴到老,也该很好。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说起来,还真是命运弄人。”
“嗯?”
“我当年离开赵家庄前,派人去查过惠娘,她年幼时出身合州的大户人家,祖父是朝廷的谏官,因为触怒皇帝被贬到兖州,途中作诗鸣冤,惹来杀身之祸,她父亲也因此遭受牵连,后来,惠娘就被卖到了青楼。”楚熹摇摇头:“想想也蛮可怜,到死都没能有个正经名字。”
薛进不知何时穿好了寝衣,站在她面前,一身湿漉漉热腾腾的水汽,像虾饺一样白里透红。
楚熹抬眸,一瞬间的恍惚。
对啊,不仅她是两个孩子的娘,薛进今年也有三十岁了。
即便老天爷格外厚待,却仍在他脸上遗留了一点岁月的痕迹,譬如他眼下那两道不太明显的细纹与疲惫的青印,二十岁的薛进,就算两天两夜不睡觉都不可能冒出这玩意。
“干嘛一直看着我?”薛进笑着搂住她的腰,目光明朗而轻松,这也是,二十岁的薛进所没有的。
“你好看呗,怎么看都看不腻。”
“嘴上抹蜜了?”
“尝一口?”
薛进一把将她托起,迈开长腿,三步化作两步,眨眼就到了床榻旁,然后吻她,唇齿间满是茶香。
楚熹被迫吞咽着,感觉像喝了一碗茶,骨头都软了,偏薛进还亲个没完,忍不住别开脸,急促地喘息:“你,你有病呀,差点憋死我。”
薛进弯着眼睛,小孩子似的埋进她的肩膀:“我回来之前,去见了你亲爱的婆母大人。”
“啊……”
薛进声音忽而喑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她笑,看见她哭。”
楚熹难以抑制的对这个男人产生爱怜:“她有没有说什么?”
“她说,对不起我。”
“心里舒服了吧?”
“也还好,不重要了。”
薛进抬起头,凝视着楚熹,喉结滚动,仿佛有千言万语含在口中。
楚熹笑了一下,知道他终究是难于启齿,她也一样。
归根结底,有些可悲。
在她的记忆中,从未见过父母相互倾吐心意,她的爸爸妈妈,好像始终是一对两看相厌的中年夫妻,结婚,因为合适,生子,是完成任务。
若非突然猝死,她大抵也会重复这样的人生。
“我总觉得你有很多秘密。”薛进不喜欢楚熹偶尔陷入回忆的神情。
“以后我会告诉你。”
“我死之前吗?”
“或者我死之前。”
薛进抿着唇,一鼓作气,抵入尽头。
他妄想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对楚熹将要终生隐瞒一桩秘密的不满。
真是,谁怕这个呀。
夫妻俩过日子,又不是童话,一句“公主和王子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就是故事的结局了,哪怕历经生死的爱情,也如同握在手里的细沙,攥得再紧,多年之后摊开掌心依旧所剩无几,没必要抱有太大期望。
想走过余生的鸡零狗碎,还得指望和谐的性生活。
楚熹看着薛进汗珠顺脸流淌的模样,就觉得自己爱死他了。
倘若能和薛进白头偕老,百年之后她的墓志铭一定是21cmyyds!
嗯……要是有把尺就好了。
量量,更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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