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婵忙到飞起,她在花朵的配色上极有天赋,这就注定了一个特性,喜欢她风格的人会感觉高婵的花艺作品够艺术、够独特,不喜欢的,就觉着她随意乱插,毫无重点,“我来我也行”。
很不幸,挑剔的客人属于后者。
这位上了年纪却依旧美丽的女性在一位年轻女性的陪同下忽然到访,将高婵提交的第一方案一顿批评,从花朵的数量到颜色,骂得高婵坐在店里哭了一下午,到了快下班的时候依旧很忧郁。
“早知道我就不来这里干了,什么人嘛……”高婵蹲在装满大丽花和大星芹的玻璃桶旁边流眼泪,“我做错了什么要我受这种折磨,花艺师就没有尊严的吗……”
她用光了纸巾,鼻子擦到起皮,抽走最后一张,夏皎递过去一盒新的湿纸巾:“喏。”
高婵看着夏皎,眼睛都快哭红了:“皎皎。”
夏皎陪她一块儿坐下,现在人很少了,店里准备关门,休息的牌子也挂好了。地板很凉,但这一角有氤氲的花香,形式各异的玻璃瓶上映照着两个女孩子的身影,窗外阳光轻盈跳进来。
高婵脑袋一拱,拱到夏皎胸口窝,开始呜呜呜嘤嘤嘤:“好难啊工作好难啊我好想回家啃老啊呜呜呜他们凭什么呀……”
高婵稀里哗啦地哭够了,夏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就像温崇月安慰失落时候的她一样。
“没事啊,”夏皎说,“哭够了咱们慢慢想,不着急。”
高婵好不容易止了眼泪,哽咽:“好,皎皎,你的月匈好软啊。”
高婵喃喃:“为什么我没有这么大。”
夏皎:“……”
这个问题还真的没办法回答。
高婵小小声地又和夏皎说了其他的话,她不能大声倒苦水,就试图转移注意力,聊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仍不可避免地想到下午挨骂,又是一顿难受。
夏皎能理解她,工作嘛,很难说工作等于快乐。
是为了能足够快乐才开始工作。
听见门上悬挂着的风铃响,夏皎站起来,示意高婵先不要动,她出去见客人。
高婵现在哭得乱七八糟,的确不适合见人。
这个时候来访的客人是那对老少配的男性,西装革履,他有些赧颜,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姓唐。我听说,唐女士下午刚过来?”
“是的,”夏皎说,“她来看了我们的鲜花。”
唐先生问:“她是不是为难了店里的花艺师?”
夏皎犹豫了。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听护工说过了,”唐先生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解释,“她有一些……呃,脑部萎缩,脾气不太好,希望你们能见谅。”
夏皎还能说什么,她当然只能微笑着说没事。
客人永远是对的。
“下午让她出来是护工的失职,”唐先生说,“您放心,今后不会再让她这样独自出行。至于预定的鲜花数量和装置方案……这周日,我会带她和设计师谈谈——当然,像今天下午的事情不会再出现。”
夏皎客气地送他出去,转身,看到高婵从花中露出一个小脑袋。
高婵说:“看来富婆的钱真的不好挣。”
夏皎没有做出评价。
她只是觉着有一点点小疑惑。
唐?唐先生?唐女士?
情侣一个姓氏?还真的好巧。
夏皎并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虽觉这对客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也只是稍微想一想。她只是一个花艺师,并不是警察侦探,不需要了解客人的隐私,只需要完成客人的需求。
今天晚上,温崇月尝试着做了泡泡小馄饨,意外的是大获成功。
江南苏杭的东西精致,苏式小馄饨也是小巧玲珑,皮薄到近乎晶莹的地步,肉馅儿少,少到如只滴了一滴进去,好像是鼓起来往气球里吹了一口气,泡泡腾腾地鼓起来了,漂亮又可爱。
泡泡小馄饨本身没有太多味道,就是新鲜剁成茸的肉,用熬好的骨头汤煮开,吊味,汤香柔软,稍不注意一个泡泡小馄饨就滴滴溜溜进了胃。
温崇月捞起来、切成细条的糖醋泡仔姜,原本应该放在冰箱里冷藏,他现在取出来,放在冰块上贴着,又凉又爽口。这时候的小丝瓜嫩,切开都不见籽瓤,肉嫩到切开能滴水,正好拿来烧豆腐,夏皎担心身材问题,温崇月便先煎了豆腐,两面焦黄,盛出来备用的时候用厨房纸巾吸去表面的油,和丝瓜烧起来香而不腻。
夏天夜晚,惬意果腹。
夏皎趴在沙发上,用逗猫棒逗着小虾米,电视机开着,播放着一个关于动物的纪录片。空调开到27度,温崇月用宠物梳子给温泉梳理毛发,茶几上放着半个西瓜,夏皎和小虾米玩够了,小虾米跑去喝水,夏皎则是洗干净手,捧了西瓜去阳台上看茉莉花开了多少朵。
抬头看远处天空,夏皎叫:“温老师!”
温崇月抽出湿巾擦拭着双手:“怎么了?”
夏皎一手捧瓜,另一只手挖了西瓜,抬手——温崇月顺势倾身,将她勺上的西瓜吃掉。
夏皎感叹:“你看看月亮,多圆啊,像不像你明天准备给我买的双酿团呀?”
温崇月仰脸:“是很像,就是不知道更像豆沙芝麻馅儿的团子、还是更像椰丝黄豆粉馅儿?”
夏皎毫不犹豫:“豆沙芝麻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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