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不贪图美色,他很珍重旧人,他宠爱张贵妃十数年,对齐琢的生母李昭仪同样念念不忘。
怎会突然出现了一个新人,如此猝不及防。
齐琢正要问,帐殿中传来一道声音:“是琢儿?深夜到来,有何要事?”
齐琢带着恭敬的笑,说道:“父皇歇息了吗?儿臣有点小事,还是明日再说罢。”
天子说道:“进来说话。”
周节走了出来,迎齐琢入帐。
齐琢走进帐殿,谨慎不敢抬眼,但许久过后,他察觉到这里并没有女子。
齐琢扫了一眼榻后的围屏,垂帷无风而动,齐琢心一紧,连忙撤开了视线。
天子端坐榻上,问齐琢:“什么事?”
齐琢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他说道:“儿臣想要从五弟那里要一个宫女,只是怕五弟多想,所以来问问父皇。”
天子皱了一下眉头:“宫女?”
他一向对齐琢多有纵容,但渐渐的,一些关于齐琢风流成性的传言,传到了他的耳中。
天子道:“你如今也大了,也要收敛心性。”
齐琢恭顺道:“谨遵教诲,是儿臣失态了。”
天子看了他半晌,忽叹了一口气:“罢了,也是你母妃早去了,没人教导你。若实在想要那个宫女,就由你去吧。只是往后要收敛一些。”
齐琢跪在天子膝下,有了一点少年天真的影子:“多谢父皇。”
天子扶了他一下,齐琢正要起来,忽然听见围屏之后女子轻轻的咳嗽声。
齐琢怔愣了一下,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然后围屏内响起周节的说话声:“薛美人,别站在风口处,当心着了凉。”
女郎的声音清泠泠地响起:“无妨。”
齐琢往前一扑,手掌撑地。
天子忙问:“琢儿,你怎么了?”
齐琢抬眼,眼底有浅浅的红意,他将手掌缩进袖中,攒得手心生疼,以此来压过胸前伤口迸裂的疼痛。
他额上有细密的汗,他微笑:“起来急了,眼前发黑。”
他重新站起来,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望了一眼围屏之后。
目眦尽裂。
齐琢离开之后,薛良玉抱琴款款走了出来,她跪了下来,皇帝注意到她有些颤抖。
皇帝看着灯下的薛良玉。
文弱清冷,雪中寒梅一般的美人,的确让人心生怜意。
他虽然不老,也不算年轻,看着年岁和齐琢相仿的薛良玉,生不出多少绮丽的心思。
只是方才帐外琴音幽幽,让他恍惚间回到年少之时,那时为他抚琴的,是出嫁后又回到李家避祸的李昭仪。
他和李昭仪有了情,后来赴代国就藩,不得不分离,在代国,他得知了李昭仪有了他的骨肉。
后来他回到了洛京,将李昭仪母子接入北宫,可李昭仪却再也不弹琴。
半个时辰前,他在帐内听到了琴音,恍惚间,他以为李昭仪回来了。他见到薛良玉的时候还没有回过神来,冲动之下将她封为了美人。
皇帝看着薛良玉,他抬手让她站起来。
薛良玉白生生一张脸,在烛火下几近透明,她起身的时候晃荡了一下,差点跌倒,但她立刻站稳了。
皇帝说道:“熄灯。”
帐内灯火熄灭,周节退了下去。
薛良玉在黑暗中咬住了嘴唇,她紧张不安到极点。
皇帝坐在榻上,随意一指:“你就在那里抚琴。”
说完,他躺了下来。
薛良玉僵直的手指动了动,她慢吞吞坐了下来,清幽的琴音在帐内响起。
过了许久,帐内渐渐有均匀的呼吸声。
皇帝在梦里看见了面容模糊的李昭仪。
琴音渐微,传到帐殿外,经由冷风一吹,这琴音就成了零星的碎末。
但这一点琴音,足够让东田大帐的许多人从床榻上惊醒。
张贵妃失手摔碎了一只茶盅,闹了个人仰马翻。
齐琢帐中是静悄悄的,一丝声响都没有。
尤怜在寒风中找到了赵吉利,她着急忙慌想找虞枝枝商量,却被赵吉利拦了下来。
赵吉利低声说道:“虞娘子和殿下正忙……”
尤怜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再忙下去,薛姐姐就要做他们的庶母了。”
赵吉利用手指抵着嘴唇,嘘了两声,示意她安静下来,但尤怜很是激动。
“薛姐姐被圣上封作美人了!”
帐内,虞枝枝轻蹙着眉,手指蜷缩,用力按着齐琰的肩膀,她看上去有些难受,想要将齐琰推开,但没有胆气这样做。
凝脂般的肌肤微微泛红,她的手指移动,握紧了齐琰的乌发。
帐外尤怜的呼喊惊醒了她,她在沉溺中清醒过来。
薛姐姐?圣上的美人?
她从讶异中回过神来,心中有种莫名无能的恼怒。
齐琰明明说过,他安排好了的,这就是他的安排?
她推开齐琰就要起身。
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潜意识中的故意为之,她将埋首其中的齐琰扇了一下。
齐琰抬眼,握住她的腰怔在那里,苍白俊美的脸上有着一丝薄红。
第39章 小别扭。
手掌擦过了齐琰的白玉般的面颊,带出轻轻的一道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恍若惊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