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景神色平静,又问:“那你觉得我像吗?”
“不知道,秦前辈看起来像个好人。”
秦怀景沉吟片刻,道:“当年之事,是师弟他挡下了那只濒死凶兽的最后一击,算是我欠了他一条命。只不过,再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大概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
盛长宁从秦怀景口中听到了一个与祁燃所说全然不同的故事。
当年,他们师兄弟二人误入秘境绝地,遇上那只修为高深的凶兽。竭力一战后,两人皆是灵力尽无。
就在此时,原本已然失去生息的凶兽却再次爆发出濒死前的最后一击。那时候,是祁燃出手护住了秦怀景,两人皆身受重伤,坠入崖底。
秦怀景先一步清醒过来,找到昏迷多时的祁燃,把人带回崖底一处山洞之中,认真照顾着。
“那时候,我与师弟一身灵力尽无,而在崖底却是一处灵力稀少的地方。我在无法恢复灵力的情况下,只得用随身携带的灵药,替他简单处理过伤口,等他醒来。”
然而,祁燃睁眼醒来之时,却一口咬住了秦怀景的手腕。
鲜血顿时溅洒开来。
“我发现那只凶兽的最后一击,带上了其本身的凶性,被其重伤者,神魂识海会受其影响,逐渐沦为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
“他的清醒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就又晕了过去。”
“之后,趁着师弟再次陷入昏迷,为防止其凶性肆虐,我将他绑了起来,开始想办法驱逐他体内留存的凶兽凶性。”
“只不过,那时候我在医道上的修炼远不如现在。伤势拖延之下,师弟他醒来发疯的次数越来越多。”
“直到……我发现短短两日之内,他体内灵脉的灵力疯狂涌长,反哺给他体内的凶兽凶性。若是不加以阻止,最终他将爆体而亡。”
于是,他想到一个方法。
秦怀景看向盛长宁,慢慢抬起手来,撩开袖袍,显露出半截手腕。
灵光照拂下,他的手腕上有一道被反复割划过的刀痕,重重叠叠起来,有些狰狞和可怖。
“我先在我自己手腕上的灵脉处试过,确保该如何精准下刀,才能减轻师弟在整个过程中的痛苦。”
“自师弟醒来后,我发现他对于在崖底山洞里的记忆并不清晰,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其中一些事情而已。”
盛长宁迟疑问:“所以,秦前辈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呢?”
秦怀景声音温和地反问道:“昔日天之骄子,一朝灵脉尽毁,若是连恨都没有了,他会如何?”
盛长宁猜测说:“会……一蹶不振?”
“或许,有了恨之后,他才能重新开始。直到现在,师弟他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更何况,当年本就是我的原因。”
盛长宁闻言,眼睫微微一颤,于眼下覆落淡色阴影,遮住了她眸中的若有所思。
秦怀景道:“今日你在藏书阁待得有些久了,你师兄会不会着急?”
“哦对对。”
盛长宁蓦然反应过来,将手中书册合上,放回书架上。
随后,她又向秦怀景告辞:“秦前辈,我先走了。”
秦怀景目光掠过盛长宁的面色,出声道:“你的面色看起来依旧有些苍白。”
“我有好好在吃药的。”
盛长宁答了一句,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雪色衣裙微旋,似盈盈的月华流转浮动。
在藏书阁一层,盛长宁目光轻转之下,缓步朝齐眠玉走去,微扬唇角,唤道:“师兄,我今日在二楼多耽搁了一些时间。”
齐眠玉闻声,将手中书册放回书架原处,又注意到盛长宁望过来的目光,迟疑瞬息后,默然探出手。
盛长宁捉住齐眠玉的手指,打量着他掌心的月牙状掐痕,已经不甚明显了。
她慢慢张开手心,轻覆于齐眠玉掌心上方,无声安抚。
很快了。
入夜时,盛长宁将今日听见的故事,与此前祁燃告诉她的故事结合起来,简单整理了下。
齐眠玉从身后抱住她,低声道:“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盛长宁闻言,轻声笑了下,解释说:“你不是每日都有看我的神魂吗?这还不放心吗?”
“不放心。”
“那就再看看。”
盛长宁说罢,转过身来,抬手环住齐眠玉脖颈,将自己的眉心转瞬贴近,邀请他的神魂进入她识海世界之中。
齐眠玉的神魂始一进入,便嗅见了清淡的香气。
盛长宁的识海世界之中,原本不会开花的花树再一次不合时宜地绽放开来,似有微风轻拂而过,带来一朵完整无瑕的桃花,轻轻吻过他的唇。
有些痒。
齐眠玉微微抿唇,抬手接住那朵桃花,而后才认真打量着盛长宁的识海世界。
原本覆有如蛛丝般裂痕的画布依旧美好,与他第一日所见之景,已有很大的不同。
那些混杂而可怖的力量被剥离下来后,凝聚在一起,化作巴掌大小的一枚团子。
须臾,齐眠玉出声:“我可以摸摸吗?”
“可以。”盛长宁道。
齐眠玉轻应了一声,抬手去碰画卷上仍旧那些裂痕。她的一缕神魂气息自相接触的地方,渐渐缠绕于齐眠玉探出的指尖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