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弼虽然身材高大,然而一向细皮嫩肉,哪吃得了这份苦。想到这,他蹙着眉道:“不必这么麻烦,我找人从寒漠给你们送回来便是。”
“我们早已打探过,你送回寒漠的银子都已经换成了春日播种的种子,还要供你那后宫的开销。高弼,你识相些,别动那些歪脑筋了。”孟锦悦不耐烦道。
“要不,我们就把他送到郭大人那去吧。”孟锦悦歪着头看向秦瑾瑶。“反正郭大人的千金当年也曾经在明德馆读过书,也被高弼欺负过的。所以我猜,郭大人肯定也不会让他好过。”
“郭大人?”高弼反应过来,连忙高声呼道:“不不不,我不能下大狱。我是寒漠的皇帝,我还没过后富贵日子呢。你们大厉人最好了,你们最大方了。秦瑾瑶,你不是很有钱吗,你肯定不差这点银子对不对?你有那么多赚钱的话本,还有摄政王殿下呢。”
“我是不缺银子。”秦瑾瑶的手指敲着自己的脸颊,一脸冷傲道。旋即,她的唇边染了一丝冷笑。“我只是想顺手报个仇罢了。”
“咱们两个有什么仇。”高弼僵笑着。
“当然有。”秦瑾瑶清冽的目光锁死了高弼,艳丽的面孔在一瞬间变得狠戾。“高弼,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厉所有的寒毒,全都是你们寒漠皇室带进来的。若不是你们弄出这种无色无味的毒来,我娘也不至殒命!”
“高弼,相传你们寒漠有许多秘技啊。寒毒,想必是你们最为得意的吧。”秦瑾瑶的脸色恢复了往日的恬淡,素手拎起旁边的鹤颈酒壶,将一壶酒尽数浇在地上。
高弼冷哼一声,却没有否认。
“怪不得秦月瑶逢人便说,寒漠的秘技不少,而且个个中用。”孟锦悦扼腕叹道。
“你都知道了?”深邃的眼神,鹰钩鼻子,让高弼看上去十分精明。
“所幸还不太晚。”
“呵呵。怪不得,怪不得人人都说你聪明。原来是真的聪明。”高弼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眼神充满了与秦月瑶相似的哀怨。
“所以,当年你父亲与临安勾结,把手中寒毒送给了临安。而临安则投桃报李,将手里的银子给了你父亲一些。是不是?”
高弼没有吭声。
秦瑾瑶知道这些陈年往事吓不住他,于是继续捻着手里的红玛瑙串,轻声说道:“再之后,你入禹州,何氏在我回来之前找到你,从你那又要了一些寒毒。或许,你还问过她,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对了,还有何氏和月瑶所用的那种毒酒,也是你们寒漠的手笔吧。所以,秦月瑶才肯忍着你的殴打,因为你捏住了她的把柄。她害死了你的亲生骨肉。”
这些,都是顾修延一月前查出来的。
听见这话,高弼才终于有些心惊。他没想到,秦瑾瑶连这一节都查出来了。看来,是寒漠运货之人卖了自己。
他咬着牙,颧骨拱得更高,一脸怨毒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月瑶的银子是你借的?就是为了挖坑等我吧。”
秦瑾瑶毫不掩饰地点点头。
“心机,心机!摄政王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女人。”高弼怨毒地看着秦瑾瑶,暗骂一句红粉骷髅。
然而秦瑾瑶混不在意。从她与顾修延结识的时候,顾修延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你要庆幸,你父亲不是杀人凶手,你也不是,你们错就错在产出如此恶毒的东西,又交给不该给的人。”秦瑾瑶一脸厌恶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高弼低吼着。此刻,他对秦瑾瑶的畏惧不亚于对顾修延。
“你,你不会真的想让我去抗砂土吧?”高弼想到那沉甸甸的砂土,眼底一片绝望。
“直到你能还清我的钱为止。”秦瑾瑶挑眉,笑意绽放,艳若桃花。
“不……我不要……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把寒毒给你……”
秦瑾瑶并没有回头,与孟锦悦匆匆作别,便一个人往后门走去。
事到如今,母亲和外祖母的仇全都算得干干净净。
然而即便算得这么干净,却也再换不回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逝者已逝,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秋风吹起的时候,她再也找不到外祖母温热的怀抱。饥肠辘辘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母亲亲手做得羹汤。
所以,即便杀了这些人又如何。
秦瑾瑶依然被深深地无力感包裹着。直到走出后门,瞧见一位面容俊逸如仙的男子。
他一身黑袍,衣角翻飞,但身子岿然不动,温热的怀抱只等她钻入其中。
他笑着将人揽在怀里,秦瑾瑶便被完全包裹住,脸颊贴着他滚烫的胸膛。
“临安殁了。”他的声音,清冽如玉击。
“嗯。”秦瑾瑶恹恹吭了一声,说不清自己是更思念母亲,还是更想外祖母。
感受到她情绪的低沉,顾修延的语气更加温和。“其实,她死于寒毒。”
秦瑾瑶一怔,忽然觉察到什么。她心念一动,正要开口,顾修延清越的声音便已经再次入耳。“你在公主府中毒后,我便已下了寒毒给她。”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那一晚,在听了秦瑾瑶所有的胡言乱语后,在小小的人儿在自己怀中躺过一瞬之后,顾修延便觉得自己身上全都是她的气息。
就连她的痛,似乎也成了自己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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