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鱼娘他们时,刘氏看着递给中年人的银子,心仿佛都在滴血,走路都轻飘飘的,直到站在甲板上都还在捂住胸口抽气,“太黑了,十两银子,他们怎么不去抢啊。”
李叔河扶着顾氏去一旁的凳子上休息,他比较想得开,“娘,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这叫一锤子买卖,你不愿意上有的是人愿意,你看看下面排队的还有多少?这船上的人都要挤不下了。”
甲板上密密麻麻都是人,想要有个房间进去休息还要额外加钱,为了尽可能低调,不引人注意,李大成他们都只叫了上船的钱,没有再额外加钱进房间休息。
江面再宽阔,船走的再慢,今天也能到达对岸,所以家境不是太宽裕的人家基本上都挤在了甲板上没有进房间。
船开了,陈氏不让鱼娘和三牛去栏杆边玩,生怕他们两个不小心掉进了江里面,这江水这么深,真要掉进去了谁都救不上来。
鱼娘坐在一个破麻袋上,旁边是和她一直形影不离的绫罗。这破麻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坐上去扎人的很,鱼娘东扭扭西看看,陈氏看不过去拍了她一巴掌,呵斥道:“规矩点!”
鱼娘背对着她吐了吐舌头,对绫罗吐苦水:“我娘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让我守规矩,明明这下面做的实在是难受极了,我换个姿势都不可以。”
绫罗笑意盈盈看着鱼娘,眼底却有些黯然,鱼娘能有婶子在身边随意撒娇,而她娘却躺在乱葬岗上,早已化成了白骨。
“婶子也是为了你好,别生气了,我给你编手绳玩。”
绫罗的手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一个漂亮的手绳就逐渐成型了,鱼娘看得羡慕不已,这手也太巧了,“绫罗姐姐,你太厉害了,连这么复杂的绳子都会编。”
绫罗抿嘴羞涩一笑,“哪有,不过是学了点红叶姐姐的皮毛,也就能哄哄你开心了,上不了什么台面。”
鱼娘绞着手指,“绫罗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些手绳卖出去?”
绫罗摇摇头:“这些手绳编起来不麻烦,不过是线的颜色有些鲜艳看起来好看,买不了多少钱。”
鱼娘“哦”了一声,却没有放弃刚才的念头,以她的眼光来看,绫罗的手绳虽然简单,但是如果加一些其它点缀,卖出去应该不成问题。
话说,她身边的这些人在针线活上都有一门好手艺,婶娘擅长刺绣,她娘擅长制衣,大伯娘擅长裁剪,若是能开一间裁缝铺,把她们的手艺都发挥出来,多一门挣钱的门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船渐渐离开了岸边,几乎所有人都跑到栏杆旁,静静看着眼中熟悉的故乡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变成了一条线。
人群中传来一声叹息,“唉,这一走,再回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一个汉子“扑通”跪下来,对着江北的方向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儿子不孝,要离开了,这一走,就不能再给你们尽孝了,以后儿子在江南每逢初一十五给你们烧纸,你们在地下记得收,记得常来梦里看看儿子。”
有人偷偷抹着眼泪,大家都有些伤感,若不是为了生活,又有谁愿意背井离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将军不会安居一隅固守遂牧郡,迟早有再起战火的一天,即使遂牧郡现在看起来是好的,可是将来呢?谁都说不准。
没有人愿意一直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整日惶惶不可终日,于是家里有钱的人再三抉择之下,纷纷选择拖家带口离开遂牧郡。
江面上风平浪静,大船行过之处偶尔惊起一两只水鸟,李子晏和沈思安靠在栏杆边说说笑笑,一派岁月静好。二牛在他们旁边和大庆小庆打闹,三人形影不离。三牛和二丫还有有根有财玩石头剪刀布,二丫总是输,气得嘴撅着都能挂油壶了。
李大成背着手看看外面的天和水,再看看这群活泼可爱的孩子,再累再苦都仿佛不算什么事。这一路坎坷辛酸,吃了不少苦,好在一家子都整整齐齐的,什么珍馐美馔锦衣华服都比不上。
船老大乐呵呵从船舱里走出来,拱拱手道:“诸位,再过一刻这船就要到岸了,下了岸便是安陵的地界,大家可以先歇歇脚,先在客栈里住一晚上再进城,若是感觉还有精力,不歇息直接进城也可以,只是走的慢了说不得要在城外凑合着住上一晚。”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站出来,“船家,我且问你,这安陵可有安顿我们等人的地方?”
船老大道:“自然是有的。自峦安郡大旱,便有不少人千里迢迢从江北跑到安陵,咱们这一船人来的已经算是晚的了,朝廷自然有所应对,大家不用担心。到时或是把大家分到安陵附近的村庄,或是把大家再运到一些地广人稀的郡城,总之,是不会让大家成为流民的。”
书生又问道:“若是我不喜欢这些安排,自己找地方安顿可行否?”
船老大笑道:“自然有不少人也是这般想的,朝廷不会强迫大家,只是,事事要以朝廷的旨意办事。我看先生谈吐不凡,想必将来要从事功名,皇上说了,无论是江北还是江南的学子皆一视同仁,都可以参加科举。”
书生欣喜道:“这可是真的?真是皇恩浩荡,皇上圣明,我等一定会为皇上效犬马之力。”
船老大上甲板上说了这一番话,把大家的心思都给说动了,单从船老大的这些话来看,这皇上可比江北的那位要开明百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