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元旦,高叁上学期就只剩下一个尾巴,从手中倏忽溜过。早上开始,卷子一摞一摞的往下发,班上有同学崩溃哀嚎,“我们一共放十四天假,这卷子做得完吗?”
老方恰好走进班里,哼笑了一声,“只要做不死,就往死里做!”
郁陶把各科的试卷装订了一下,原本想要多买几本练习册的计划也打消了,这迭卷子已是扎扎实实,一点水分都没有了。昨天已经搬了一部分书回家,郁陶把试卷塞进书包里,戴上外套帽子便往外走。
陶正康在校外等她,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昨天晚上舅舅便说要带她和陶佳妮去逛街。在门口的车流里找到舅舅的车子,郁陶先把书包解了下来,钻进车子里,扑面而来的暖气让皮肤发痒。
陶佳妮放假比她早,见她上车,先嘟囔了一句,“慢死了。”
陶正康一边挪着车,一边和郁陶说话,“你舅妈还在上班,今天我带你们俩逛。”
比起挑叁拣四,审美还有代沟的妈妈,陶佳妮更喜欢一言不合就结账的爸爸,扒着座椅欢呼了一声,“好耶!爸爸万岁。”
陶正康笑了笑,先浇灭点她的热情,“你妈妈说了,你买衣服都得拍视频给她看。”
气球的口松开了一点,倏地一下瘪了,陶佳妮靠回椅背,不想再搭理她爸爸了。两人之间隔着书包,郁陶低着头发信息。
我放假啦!
再发一个欢呼的表情包,表达自己的高兴之情。元旦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霍维光,到了年末,他愈发忙起来,好几次给他打电话,他要么在加班,要么在应酬,说不上两句话。郁陶有时候会想,这是不是就是成年人的感情,见面的时候干柴烈火,不见了就平平淡淡,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不够喜欢,不够爱。
一粒砂石落进蚌肉里,想化成珍珠,她不确定自己有这样耐性和能力。
近年关,商场里都在打折,进了女装店,陶佳妮开始乐此不疲的试衣服,每一套都得拍给舅妈,接受她这样或那样的挑剔,陶正康苦不堪言,招呼郁陶道:“陶陶,你给你妹妹挑两套。”
郁陶看了一眼陶佳妮的打扮,格子外套、毛衣、牛仔裤。
“挺好的呀。”
陶正康对着手机,颁布太后娘娘懿旨,“一身深色,过年不适合。”
陶佳妮噘着嘴,往沙发上一坐,“烦死了,不买了,什么都得按她的来。”
陶正康给她使眼色,让她挑衣服去,自己凑到旁边,开始安慰女儿。郁陶走到一边,拿出手机。
他回复了,一个字:嗯。
按了手机锁屏键,一抬头,服装店的落地玻璃镜照出一张含怒的脸,好想把人一脚踹到外太空去。挑了两个小时的衣服,叁个人去吃晚餐,点完单,郁陶和陶佳妮去奶茶店,她点了一杯橘子冰沙。
“你不怕冷啊。”陶佳妮咋舌。
商场里的暖气开得太足,郁陶觉得燥热,得压一压心头的火。橘子冰沙里还带着一颗颗果粒,咬下去时,那股冷意直冲天灵盖,连鼻腔也酸痛了。
霍维光的确很忙,今天是x市公司的尾牙宴,他得陪完全程。公司包下了星级酒店的一整层宴会厅,他坐在江成俞身边,来敬酒的中高层络绎不绝,杯里的酒少了又添,一轮敬完,呼吸里都带着酒气。
“维光,过一阵子来家里吃饭啊。”
江黎之和他元旦一同去江市的事,根本瞒不住,这一阵子江成俞对他热络了挺多,同一公司做事,霍维光不可能不给他面子,笑着应承了两句。
饭局结束,助理送他回酒店,自从出了元旦的事,他让章舟新选了助理。酒店的房间是长住,他图方便,解了领带丢在沙发上,他无端想起郁陶,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电话铃声响起来,郁陶没有立刻接,她对那个“嗯”字耿耿于怀,可又怕他等急了挂断,等它响了十几秒后才接通。
酒的后劲上来,霍维光单手脱衣,呼吸声便有些重,郁陶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耳朵红了半截,“你在做什么。”
这话的语气有点似懂非懂的意思,霍维光也察出了呼吸声的微妙,笑了一声:“你想我现在做什么。”
他说话永远坦荡,哪怕含点狎昵的意味,也丝毫不下流。
脑袋埋在被子里熏熏然,嘴边抿出笑,真累人,恼恨的时候,要把他踢到天边外,喜欢的时候又要甩出一根绳子,把他从外太空拽回来。
“我放假了。”
霍维光取下手表,“我看到消息了,放几天。”
“十四天。”
“还是做学生好,还有假期。”
郁陶不满,“以前最少都放一个月的。”
霍维光走到浴室给浴缸放水,“上了大学,你的假期会更长。”
郁陶蜷缩在被窝里,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很忙?过年前我还能见你吗?”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来了,像遇上某种粘人的动物,毛绒绒又很温暖,不抱在怀里的时候,也不会惦记,但是等你快要忘记她时,不轻不重地拍你一爪子,留下挠人的痒。
过年之前,你一定能见到我。
诺言就是这么许出去的,幸好他看不见她得意的,满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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