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脸色一僵,端木纭屈了屈膝,带着妹妹扬长而去。
端木宪皱了皱眉,问道:“阿敏,李氏的嫁妆是怎么回事?”
贺氏捏紧了手里的佛珠,若无其事地说道:“纭姐儿年纪大了,想要学着管些事……”说完,她飞快地打断了这个话题,“老太爷,您对她们俩如此关照,可是觉得对阿朗心中有愧?”
贺氏自认语气平和,可是一提到端木朗,话语中就难免透出一丝尖刻。
自当年端木朗擅自弃文从戎并远赴北境后,端木宪就很少提起这个长子,外人只以为端木宪嫌恶长子,可是知端木宪如贺氏,却知道这是爱之深责之切。
端木宪本来是想让端木朗在北境吃点苦头也就知道分寸,没想到端木朗一去十二年,竟死在了北境……这也成了端木宪的一个心病。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一冷,仿佛严冬刹那间降临一般。
端木宪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贺氏,眼眸仿佛一口千年古井,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他不过是这么看着,贺氏的心就一点点地提了起来,越来越不安。
他们俩成亲几十年来,一向互敬互爱,很少红过脸,端木宪只对她发过两次火,一次是当年新婚燕尔去祭祖时,她没有对原配宁氏的牌位行妾礼;第二次就是为了端木朗……
那一年,端木朗刚十二岁,与京城的一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还迷上了与人赛马,她就命人千金买了一匹汗血宝马给他,却被端木宪指责她“慈母多败儿”。端木宪说得还算委婉,其实他们夫妻俩彼此都心知肚明端木宪是在怪贺氏意图捧杀端木朗。
端木宪两次对她发怒都是为了宁氏母子,贺氏心里恨透了他们,连带也就更加不喜欢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
“阿敏,”端木宪深深地看着贺氏,眼神幽暗,缓缓地又道,“我对几个孙女可有偏心?”
贺氏哑然无声。
自从她嫁给端木宪后,端木宪就把这内宅中的事都全权交给了她,从不过问。
三年前,端木纭和端木绯来了京城后,除了平日里晨昏定省时偶遇外,端木宪也从不曾特意照顾过。
端木宪是户部尚书,本来就公务繁忙,平日里还要不时指点儿孙的功课,又哪里顾得上府中的几个孙女……
想起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贺氏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这一次,是她冲动了!
贺氏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这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端木宪淡淡地瞥了贺氏一眼,站起身来,道:“武举马上要开始了,李家那边也会有人进京……”
李家?!贺氏惊讶地抬眼看向了端木宪。
李家是端木朗的妻家,也就是端木纭姐妹的外祖家,自李氏辞世后,已多年不曾往来。
“若是想让李家人借题发挥,你就尽管闹吧。”端木宪丢下这句话后,就毫不留恋地拂袖而去。
贺氏直愣愣看着端木宪离去的背影,双目微瞠,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端木宪走了,贺氏还是僵直地坐在原处,目光微闪,幽深复杂。
外面漆黑的夜空中繁星闪烁,夜更深了,也更静了。
第22章 难眠
这一夜,心事重重的贺氏辗转反侧,也没睡上几个时辰。
到了次日清晨,就显得有些精神不济,干脆就免了小辈们的请安。
于是,端木绯美滋滋地多睡了一个时辰。
起身梳洗后,丫鬟们已经布好了早膳。
与昨日晚膳的寒酸不同,五六样的热气腾腾的早点在八仙桌上摆开,枣泥糕、葱香花卷、酥酪、麻花果子和香菇鸡粥,每一样都做得精致好看,而且香气四溢。
张嬷嬷亲自侍候两位姑娘用早膳,从昨晚起就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看来太夫人和二夫人是不敢再作践两位姑娘了。
张嬷嬷忙得团团转,见姑娘吃得差不多,又让丫鬟们赶紧去为姑娘们备琴。
今日是姑娘们除服后第一次去闺学上课,之前因为姐妹俩要进宫,贺氏特意免了她们几天的课,今日起一切如常。
端木府的闺学设于府中东北角的璇玑堂,府中的姑娘家自六岁起就要在闺学中读书,琴棋书画等不同的课程皆是由不同的先生所教授,今天她们要学的是琴。
穿过小花园,再一路往北走过两道游廊,就看到一道黑瓦白墙的月拱门出现在前方。
进门后,一个写着“璇玑堂”三个大字的黑色牌匾就映入眼帘。
璇玑堂里很是清幽,屋前屋后种了不少翠竹,微风拂过时,就听到翠竹的枝叶互相拂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让闻者不由心平气和下来。
端木绯一边与端木纭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姐妹俩说笑着进了璇玑堂的正厅,厅堂中已经有三位姑娘了,其中一个就是端木绮。
端木绮正坐在第一排的窗边,今日她穿了一件玫瑰紫十样锦妆花褙子,一头乌发挽了一个纂儿,戴着石榴珠花,看来娇俏明丽。
她正在和另一个十一二岁的紫衣姑娘说着话,但是一看到端木纭和端木绯二人鱼贯而入,顿时噤声。
四周诡异地静了下来,其他几位姑娘朝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就径自或调琴或说话,没打算介入长房和二房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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