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游君集挑了挑眉,完放松了下来。这一子根本就是“废棋”,非但没有扩张黑子的优势,反而跑到了犄角旮旯的位置,这一子没有任何作用。
这小丫头果然不懂棋。
游君集随意地捻起一粒白子,咄咄逼人地吃下了一片黑子,把黑子好不容易建立的半边天下彻底打散,也同时扩大了白子的包围圈。
四周围观的人皆是对游君集这一招暗暗点头,于是不少人看向端木绯的眼神就带上了一丝淡淡的讥诮,似是在嘲讽她不自量力。
端木绯毫无所觉,眼里只有面前的棋局,她轻巧地又捻起一粒黑子,再次落下。
?“十二月,五。”
游君集皱了皱眉,更觉无趣。
又是一招“废棋”,导致棋盘左上角一大片黑子“死”。
游君集一方面心中不悦,而另一方面又不好意思跟一个九岁的小丫头计较,这弄哭了一个黄毛丫头,说出去还不是一则笑话!
他耐着性子继续跟端木绯下棋,想着二十子内必要打发了这小丫头,然后再好好耻笑这王婆卖瓜的端木老儿一番。
一老一小在沉默中你一子我一子地下着棋,落子声响亮清脆。
虽然才十几手,但是四周的不少人已经觉得无趣,这不过是一局早就注定了结局的对弈,围观棋局的人渐渐散开,众人三三两两地走到一边,或是闲聊或是赏景……
“啪、啪、啪……”
那隐约的落子声还在随风传来……
一盏茶后,忽然就有人惊叫了一声:“这……赢了!竟然赢了!”
几个在树阴下闲聊的勋贵公子直觉地闻声望去,觉得这句话听着怎么有些奇怪。
竟然赢了?!
游大人赢棋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围在游君集和端木绯四周观棋的人群中起了一片骚动,如同一锅快要被烧沸的热水般越来越激烈,又有内侍提着袍子惊喜地跑去通禀皇帝:
“皇上,端木四姑娘赢了!”
随着这声高喊,四周一时哗然。
那些原本走开的人顿时又围了过去,连皇帝也亲自起身过去查看,那些观棋之人赶忙往两边分开,给皇帝让路。
乍一眼看去,似乎还是那个棋盘以及同样的两个对弈之人。
再一看,棋盘边的气氛已经彻底改变。
原本气定神闲的游君集眉宇深锁,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棋局,神色间难掩震惊之色,似乎至今难以置信这局棋竟然在二十手内被逆转了。
黑子然抛弃了上半局既有的优势,从右下角开始找准了白子的弱点重新开辟了一番新局面。
白子输了,又或者说他输了。
正是因为他习惯了在守住既有优势的基础上扩张白子的局面,所以他输了。
游君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一旁观棋的人则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刚才的棋局,津津乐道。
“妙!实在是妙!”皇帝看了棋局后,抚掌赞道,发出爽朗的笑声,“远空那老儿那天还夸口说黑子二十手内必输,非赶着要出宫!”
大盛朝的皇帝多信佛,皇帝、皇后与太后亦然,皇帝与皇觉寺的远空大师也算相交多年,不时会招远空大师进宫讲经论道、品茗下棋。
这局棋就是三日前远空大师进宫陪着皇帝下的,当时天色将黑,远空大师急着出宫,就用“黑子二十手内必输”打发了皇帝,皇帝不服气,对着棋局研究了三日,却还是没想出破局之法,今日在此小憩,闲着也是闲着,就派人摆了这个棋局。
远空大师是当世知名的棋道高手,有人曾赞其与“圣手”只差一步之遥,棋艺高深。
本来皇帝招呼群臣破局也就是凑个趣,却没想到端木绯竟然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小丫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在棋道上竟然有如此造诣,比之远空那老儿也不分轩轾,不错,实在不错!”皇帝含笑赞道。
端木绯起身对着皇帝福了福,“皇上过奖了。”
赢了棋后,她说话反倒是谦虚了起来,“这局棋如果执白子的人是远空大师,臣女十有八九会输。”她歪着脑袋,吐吐舌头,笑得很是可爱。
皇帝怔了怔,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围棋之道,变幻莫测,每走一步都需要深思熟虑。
远空大师的棋力远胜游君集,若是今日执白子的是远空大师,也许早在端木绯落下前两子时,远空大师就能洞悉她的意图,所以,胜负还真是不好说。
“有趣,你这小丫头真是有趣!”皇帝指着端木绯笑得更为爽朗,跟着就看向了右手边的端木宪,“端木爱卿,果然是有其祖必有其孙!你这孙女教得不错,自信却不自傲!”
“多谢皇上夸赞。”
端木宪上前半步,嘴角含笑,还是如平日一般温文儒雅。
“臣这孙女确实有几分小聪明。不仅是棋艺,而且在算学上的资质也远胜于臣。”端木宪倒也不谦虚,嘴角微扬。
这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游老儿想奚落他,反倒是自讨没趣,让他们端木家在皇帝跟前长了脸。
想着,端木宪暗暗地瞥了一旁面沉如水的游君集一眼,心里颇为畅快,难得看这游老儿吃瘪。
这盘棋之前,四周的其他人恐怕会觉得端木宪是自卖自夸,可是这盘棋后,众人听来却又是另一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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