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紫竹的竹叶青翠欲滴,节节竹竿呈现紫黑色,翠绿与浓紫交相辉映,竹林在春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朝气蓬勃,衬得一旁那残旧萧索的碑林也平添了几分雅致与生机。
“慕施主,”玄信笑着又道,“这片紫竹林乃是敝寺的住持亲手所栽……”
“哦?”皇帝微微挑眉,又生出了几分兴趣。
玄信娓娓道来:“几十年前,这大平寺曾经历一场大火,烧毁了近半个寺,也包括碑林附近的一片竹林。这一带曾经荒芜了十几年。二十年前,住持大师入寺后,因为酷爱书法,所以时常来这片碑林赏碑,每日来此,他就种下一株紫竹,五年下来,滴水成海,便种成了这片紫竹林,也成就了这‘紫竹碑海’。”
话语间,一行人就来到了碑林前,那密密麻麻的石碑高高低低,层次不齐,乍一看,一片晦暗萧瑟,透着一种墓地般的阴森感。
不过,刚听玄信闲话家常般说了这么一件寺中逸事,众人看着这片碑林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兴味。
“慕施主,这块碑就是司羲成亲手所镌刻。”玄信指着最外面一排的某一块石碑道。
皇帝大步走到了那块缺了一角的石碑前,那遒劲有力的碑文赫然进入眼帘。
他悠然地赏了会碑文后,又看向了玄信,眸中透着一丝打量。
他对这年轻的僧人印象不错,瞧他言行得体,俊俏聪慧,看样子也读了不少书,随口问道:“小师父,你来这寺中有多少年了?”
玄信微微一笑,又施了一个佛礼:“小僧近日云游到此,是以在此挂单。”
所谓“挂单”,就是游方僧投宿寺院,暂时把衣钵挂在僧堂里的名单下。
皇帝的脸上难掩惊讶之色,他看这僧人对这大平寺如数家珍,还以为他是这里的知客僧,没想到不过是在此挂单。不过,听这僧人的口音应是京城口音……
一旁的慕祐昌唯恐玄信乱说话,一直提心吊胆地跟在皇帝的身旁,听玄信这么一说,面色又是一变。
“父……亲。”慕祐昌硬生生地把即将脱口的“皇”字改了口,清清嗓子提议道,“这都快未时了,您还没用膳,不如在寺里先用点斋饭吧?”
皇帝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了慕祐昌。他正在与玄信说话,哪怕玄信不过是一个游方行脚僧,慕祐昌如此打断他们说话,实在是失仪。
皇帝一个细微的脸色变化,慕祐昌立刻感觉到不妥,嘴角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浅笑,自我调侃道:“说来惭愧,儿子真是没用,才走了这么些山路就累着了,腹中也是饥肠辘辘,比不上父亲龙精虎猛。”
皇帝听了,对着慕祐昌轻斥道:“昌哥儿,我平日里也与你说了,别埋头只读圣贤书,还要多动动,练练骑射。文武双才是我慕家好男儿!”
听皇帝的语气似乎是在训子,其实心里对慕祐昌刚才的恭维还颇为受用,神色之间掩不住的自得之色。
知父莫若子,慕祐昌心知肚明,赔着笑脸唯唯应诺。
皇帝数落完后,就话锋一转:“小师父,扰烦你领我们去用个斋饭。”
玄信温文尔雅地一笑,歉然道:“说来也是小僧大意了,忘了询问几位施主是否用过午膳。还请几位随小僧来,粗茶淡饭,还请莫要见怪。”
玄信说着,又在前方为众人领路。
一行人说笑着随玄信去了西厢用斋饭,男子摆一桌,姑娘们又摆了一桌。
与此同时,皇帝令岑隐捐了一笔香油钱,阔绰的手笔引来了大平寺的住持大师。
那住持也是个妙人,三言两语间就与皇帝聊起了书法与司羲成,跟着又提起寺中的藏经阁里还收藏着由司羲成亲手撰抄的佛经,说是平日里这经书是不对外客借阅的,因为慕施主是爱字之人是以开方便之门云云。
皇帝被挑起了兴致,就把几个小辈给打发了:“你们几个自己随处去走走吧。我随大师去藏经阁看看。”
众人皆是应声,端木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巴不得离皇帝越远越好。
皇帝一行人很快就随着住持走远了,周遭就只剩下了端木家的三人和付家的二人,气氛凝滞了一瞬。
端木珩微微一笑,对着端木纭和端木绯说道:“我随付兄再去碑林看看……你们俩不是要去大雄宝殿拜拜吗?难得出来玩,好好在寺里逛逛。”
端木珩也是看付盈萱与端木绯显然不投契,没必要勉强非要玩在一起,难得出门踏青,还憋一口气,又是何必!
端木绯闻言登时就笑得眉飞色舞,觉得这个老母鸡般的长兄还真是一个有眼色又贴心的,忙不迭地牵起姐姐的手,点头应道:“大哥哥,那我和姐姐先去拜拜,再给大哥哥你也求个平安符。”
姐妹俩与端木珩告别后,就手牵着手、步履轻快地走了。
这大平寺虽然香客不多,但是寺却不小,比起皇觉寺大了近一倍,寺中除了他们之前看到的“老寺兰香”和“紫竹碑海”,还有六景十分著名,不过有些景致要应景,比如银杏、红叶要等秋日赏,莲池要待夏日观,因此姐妹俩在大雄宝殿拜完菩萨又给家里人都求了平安符后,就一起去了后寺观松。
大平寺的东北方有片松林,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一株抱塔松。
远远地望去,那斜长的劲松就像是山壁上伸出的一只布满皱纹的大手抱住了一旁的七层高塔,看着颇有几分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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