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天,耿海率兵封了公主府,横冲直撞到她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他留她一条命!没有了先帝和崇明帝的宠信,她什么也不是!
想起往昔,安平的眼眶一阵阵的发烫,那一张张故人的脸庞在眼前飞快地闪过。
大家都去了……
抬眼望着屋外那阴沉的天空,安平仿佛在缅怀般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瞳孔一片幽深宁静。
她又恢复了冷静,语声如冰地又道:“阿炎,耿家这次送耿听莲进宫,表面上是给舞阳当伴读,可是耿家的女儿何须当什么公主伴读来哄抬身份……耿海此人心机深沉,无利不起早,谁知道他又在暗地里谋划什么勾当!”
这时,天空如同被撕裂般骤然劈下一道巨大的闪电,照得庭院里亮了一瞬,也给窗边的封炎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光,他细致的肌肤如玉般润泽,那双狭长墨黑的凤眼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泛着幽深的冷光。
“娘,”封炎一边放下手里的粉彩珐琅茶盅,一边缓缓道,“今早端木四姑娘从宫里骑出来的马被人动了手脚……”
想着儿子回来时心情不错,安平知道端木绯想必是没有大碍,但脸上还是难掩震惊之色,目光一下子从窗外收回,紧张地看向了封炎。
跟着,封炎就把今早在翠微湖畔端木绯差点掉下马的经过说了一遍,眼神与语气冰冷如剑,“娘,这个时机太巧了……该不会是耿听莲或者耿家的人动的手脚吧?”
封炎的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手下意识地捏紧了茶盅,几乎要将它捏碎,思绪飞转。
很显然,耿家选在这个时机把耿听莲送进宫必是为了从龙之功。
表面上看来,耿家现在是以此向皇后和四皇子投诚,但是,耿家人向来急功近利,两头三面,谁也不知道他们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
端木绯是端木家的姑娘,本与夺嫡不相干,偏偏她和大公主、四公主,乃至皇后、贵妃都走得很近,说不定是耿家意图从中挑拨,搅乱一池浑水……
封炎的眸中波云诡谲,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娘,我会让人去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耿听莲……”
“除了耿家还会有谁!”安平冷声打断了封炎,嫌恶地皱了皱眉,“耿家做事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惯会在暗地里做些两面三刀、挑拨离间之事……”
反正无论是不是耿家人所为,他们都不会放过耿家的!
又是一道“轰隆隆”的闷雷从远处炸响,接着豆大的雨点“哗哗”地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瓦楞、地面上,转瞬就浇湿了地面,然而,四周的空气还是有些沉闷。
安平望着窗外如帘般的雨水,似笑非笑地勾唇,冷笑道:“咱们这位皇上迟迟不立太子,那些人的心都开始浮动了……”
“既然卫国公动了,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机会。”封炎也笑了,眯了眯眼,眼神慢慢凝成一抹利芒,站起身来道,“娘亲,那我去找无宸商量一下。”
安平含笑地应了一声,挥挥手让他去吧。
封炎对着安平拱了拱手后,就匆匆打帘出去了。
封炎离开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安平一人,悄无声息,只剩下那哗哗的雨声愈发响亮了。
安平神情怔怔地看着那道猛然晃动着的门帘,嘴角的笑意消失殆尽,明艳的脸庞上瞬间就冷了下来。
明明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身上就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雨还在持续不断地下着,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静坐许久的安平终于动了,优雅地端起茶盅放在唇畔,微微掩目,眼中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
有些账终究要清算!
就在这时,原本平静的门帘又被人从外面挑起,一个青衣丫鬟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呈上了一张帖子,禀道:“殿下,卫国公府刚刚送了一张帖子来。”
安平信手接过了那张帖子,打开后随意地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帖子下方的落款上――
卫国公夫人。
青衣丫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安平,恭候着她的回应。
安平长翘浓密的睫毛垂下,眼睫微微颤抖了两下,遮住眸色幽深。
四周陷入一片沉寂,屋子里的空气也随之凝重了起来。
安平“啪”地合上了帖子,随手往一旁的案几上一丢,淡淡道:“替本宫回复卫国公府,本宫会去的。”
“是,殿下。”青衣丫鬟屏息退下了,步履悄无声息。
“隆隆……”
远处的天空再次传来炸雷声,雷声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断,雨声也随之越来越大,一夜不息……
不仅是安平长公主府收到了卫国公夫人下的帖子,整个京城的名门贵胄、高门大户都陆续地接到了卫国公府的帖子。
这些如雪花般飞来的帖子如同一粒粒石子掉入原本平静的湖面,在京中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卫国公府自大盛朝建立起,就深受皇恩,屹立不倒。
太祖皇帝建国登基后,论功行赏,钦封初代卫国公耿复为开国元勋,配享太庙。百余年来,卫国公府圣眷不衰,执掌天下兵马大权。
三年前老国公夫人因病辞世,卫国公携家回乡为母守孝三年,如今孝期已满,举家返京,所以在京中发帖广宴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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