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宪眯了眯眼,心定了。
信国公在短暂的震惊后,回过神来,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皇帝已经起身,丢下“退朝”两个字,就拂袖离去,只留下这满朝的人面面相对,鸦雀无声。
既然退朝,不少大臣就三三两两地朝殿外走去,端木宪却不然。
“国公爷。”端木宪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信国公跟前,嘴角又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和煦得如春风吹拂大地般,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一会儿,我就派个下人过去,带国公爷去一趟杨合庄。”
他的神态与语气都是温和斯文,然而眸光却是清冷如秋水,透着一丝挑衅。
“……”信国公只觉得端木宪真是小人得志,气得一张老脸近乎扭曲,脸色通红。
信国公还想找皇帝做主,抬眼朝御座的方向看去,然而皇帝已经带着近身服侍的內侍走得没影了……
皇帝离开金銮殿后,就径直朝御书房走去。
今日退朝早,此时才不到巳时,旭日洒下了温暖的阳光,四周宫殿上的金色琉璃瓦闪闪发光,华丽恢弘。
皇帝看也没多看一眼,一路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怒气难平。
皇帝最讨厌那种被人逼迫的感觉。
他是天下至尊,坐拥万里江山,然而这些年来,谁又能明白他心中的忐忑,他励精图治,才有了这片宣隆盛世;他兢兢业业地等了十几年,才除去了他心头的两个大患!
他正意气风发着,以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制约他这个皇帝,然而,总有些人恃宠而骄,妄图摆布他!
皇帝面沉如水地走进了御书房,跟在他身后的小內侍亦步亦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帝在御案后坐下,没等內侍奉茶,就下意识地吩咐道:“去把……”阿隐叫来。
然而,话刚起,皇帝才想起阿隐不在京里。
哎——
皇帝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阿隐不在,自己真是诸事不顺。
小內侍很快就手脚麻利地送来了热茶,茶香幽幽钻入鼻尖,却抚不平皇帝内心的烦躁。
皇帝浅啜了一口热茶,觉得有些烫口,微微皱眉地放下了茶盅,小內侍心惊肉跳,急忙请示道:“皇上,要不要奴才给您再换……”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了,接着再次把茶盅端起,心不在焉地吹了吹茶汤,跟着又放下。
好一会儿,御书房里就只剩下细微的茶盅碰撞声,与窗外偶尔传来的风拂树枝声。
小內侍站在一旁,一直仔细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变化,心下暗道:要是岑督主在就好了……
岑隐自然不可能出现,倒是司礼监的人来了,送来了厚厚的一叠折子,这些折子由御书房里服侍的一个中年太监捧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皇上,这是司礼监那边刚刚送来的折子。”
厚厚的折子分成两叠放在御案上,让原本空荡荡的书案一下子变得拥挤了不少。
皇帝扫了那两叠折子一眼,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看着这些折子就烦。
从前阿隐在京的时候,就会先整理一遍,按轻重缓急地呈给他。
皇帝随意地拿起一本折子翻了翻,折子上那冗长繁多的陈述,看得他心里更烦躁了,想着阿隐都会特意在折子里夹上纸条,说明折子的主要内容,方便他审阅。
自阿隐离京后,这一个月来,这些折子都是这么乱七八糟地呈送到他跟前,害得他每天下朝后,要花大半天的时间来看这些折子,往往忙到深夜也看不完。
这段时日,皇帝都没好好睡过一个好觉,更别说去皇觉寺找远空下棋了。
皇帝烦躁地揉了揉了眉心,心火猛地蹿了起来。
皇帝随手把那张折子朝那个中年太监丢了过去,“啪”的一声扔在了他的脚边,怒道:“阿隐不在,司礼监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皇上恕罪!”中年太监吓得双腿直发抖,直接跪在了冷硬的大理石地面上。虽然他根本就不是司礼监的人,却完全不敢反驳。
皇帝更怒,斥道:“秉笔秉笔,自该多拿笔,如此懈怠,朕何必养着你们这帮废物!”
皇帝脸色铁青地怒斥了一阵后,就冷声道:“滚出去!”心里再次叹息道:阿隐不在,真是万事不顺啊!
中年太监唯唯诺诺,急忙又捧着那些折子,慌慌张张地退下了。
一旁伺候笔墨茶水的小內侍也更紧张了,心跳如擂鼓般回荡在耳边,“砰砰砰……”
“小齐子。”皇帝突然唤了一声,惊得小內侍差点没跳起来,他咽了咽口水后,恭声答应了一声。
“你去给贵妃传话,让她派个嬷嬷去帮端木家的大姑娘打理小定事宜。”皇帝沉声吩咐道。
“是,皇上。”
小齐子连忙作揖应道,接着就快速地退了出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急忙奔赴钟粹宫。
一盏茶后,小齐子就来到了钟粹宫,一个青衣宫女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歉然道:“齐公公,劳烦请在此稍候。”
小齐子应了一声,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在屋檐下候着,正殿静悄悄的,隐约可以听到有一个沉稳的女音从东偏殿的方向传来:
“娘娘,你可知道你母亲被赶出了端木家?你父亲真是狠心如铁,这一次,也只能由你这个女儿给你母亲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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