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星以为端木绯是惋惜没救下这幅画,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地说道:“绯表妹,事已至此,你也别想太多了。”
舞阳也快步走了过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幅面目非的画,双手在体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这是辞姐姐在世时留下的最后一幅画,却因为章家的人……章文轩,这笔账她记下了。
“辞姐姐……”舞阳在心中无声地叫着楚青辞的名字,眼眶一酸。
仿佛一眨眼间,就两年多过去了……
戚氏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幅画,眉头紧锁,同样心痛惋惜,这幅画本来可以成为传世之作,画卷上留下的这个落款本可名垂青史,可是现在却……自己难辞其咎!
戚氏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这时,雨薇捧着一个盛着清水的铜盆快步回来了,戚氏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忙道:“端木四姑娘,我先帮你清理一下伤口吧。”
戚氏又看向了端木绯手掌上的伤口,为小姑娘感到心疼,若非为了护住这幅画,小丫头又怎么会摔倒?!小丫头是家里娇养长大的,又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
端木绯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已经被涵星推搡着在一旁坐下了。
舞阳和万公公他们也担忧地围了过去,端木绯一下子就成了所有人的中心,万公公在一旁紧张地说着:“章大夫人,您能行吗?”
“我看咱们还是先等等太医吧。”
“端木姑娘,你脸色有些白,她是不是弄痛你了?”
“……”
接下来,就只听万公公的声音好像母鸡似的咯咯叫个不停……
待于太医急匆匆地赶来时,戚氏刚好帮端木绯清理好了伤口,于太医看着只是掌根擦皮点皮的端木绯,一张老脸上不由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于太医忍不住朝那个把他叫来的小內侍看了一眼,觉得对方简直是乱传话,说得十万火急的,让他差点以为端木四姑娘受了什么断骨割肉的重伤。
没等于太医反应过来,就听万公公急切地催促道:“于太医,你别愣着,赶紧给端木姑娘诊治啊!”
小內侍急忙搬来了一把玫瑰椅让于太医坐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万公公还在一旁连连叮嘱着:“于太医,你可要小心点,别把端木姑娘弄疼了。看仔细点,别让砂子留伤口里了……还有……”他那副紧张的样子就像是天要塌下来似的。
于太医无论心里再怎么不以为然,这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唯唯应诺的表情,心里腹诽着:前两天王婕妤中暑晕厥了过去,这些內侍都懒得理会。这位端木四姑娘还真不愧是岑督主的义妹啊!
一想到岑隐,于太医好像是被当头倒了一桶凉水似的,整个人肃然起敬,虽然岑隐不在,这要是自己“怠慢”了这位四姑娘的消息传出去,他可担当不起啊。
于太医急忙忙碌起来,煞有其事地吩咐药童开药箱,备药膏备纱布……
于太医郑重其事地治疗着端木绯手上的伤口,硬是把一个擦伤当做刀伤来处置,谨慎仔细得仿佛他面对的人是皇帝一般。
端木绯再次成为了众人的中心,神情木然地由着于太医折腾。
结果就是她一个小小的擦伤,就把她的右手用白纱条包得里三层外三层,让她的小手足足“胖”了一倍。
最后,于太医又给了一连串的叮嘱,说是在伤口愈合前不能沾水,不能吃辛辣的,不能吃酱油,不能握笔……饮食要轻淡,多吃蔬菜水果,多休息。
末了,于太医还表示他明早会去清凉殿给她换药。
于太医走了,涵星和舞阳不耐其烦地把这些话又对着端木绯叮嘱了一番,涵星还对舞阳拍着胸膛说:“大皇姐,你放心,本宫不会让绯表妹握笔的,本宫会好好盯着她的!”
“……”端木绯已经完说不出话来,若非她确信自己只是右手蹭破了点皮,几乎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病入膏肓了。
算了,不妨事。太医说不让她用右手握笔,反正她还可以用左手的!
然而,她才一个跑神,万公公又叫了一顶软轿,她就这么一摇一摆地被抬回了清凉殿。
而且,还是戚氏、舞阳、涵星以及万公公一起亲自把她送回了清凉殿,声势赫赫,这一路,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躲在软轿里的端木绯随着轿子一摇一摆,两眼呆滞,只当她什么也不知道……
等戚氏安顿好了端木绯后,就告辞了:“端木四姑娘,你好好休息,我去求见宣国公,向他老人家赔罪。”
戚氏说着,心里涌现浓浓的内疚。
宣国公愿意把画借给她,是出于对她的信任,可是她却辜负了他的信赖。
而且,她知道光是“请罪”是远远不够的,这幅画在宣国公的眼中不仅仅是一幅好画,更是孙女留下的遗作,哪怕她提供一幅价值相当的古画名画,恐怕也难以弥补。
坐在窗边的端木绯眼底又荡漾了一下,想着祖父,想着那幅画。
哪怕这幅《飞瀑图》是她亲笔所画,但是如今的心境和当时不同,就算是临摹一遍,也是形似,却画不出当时的那份意境与气韵了。
就如同这窗外几棵梧桐树上有万千的树叶,却也不可能找到两片完一样的树叶。
这幅画毁了就是毁了,再也不能重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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