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內侍从刑千户那里接过了账册,恭敬地呈送到岑隐的手中。
在场的臣子多是俯首看着汉白玉地面,心道:什么搜查,这根本就是查抄!
哎,这才不到半天的功夫,堂堂正四品的佥都御史就这么身陷囹圄,跌落谷底……这关进东厂诏狱的,又有几个能须尾地出来的!张家怕是彻底完了!
在场的也不乏张家的亲友,某些大臣悄悄地看向了张家的两户姻亲,那两个大臣汗如雨下,心里惴惴不安地想着:张咨不知死活地折进去了,他们可不会跟他一样犯傻。这张咨是脑子进水了吧,胆敢弹劾岑督主!
连张家的姻亲都不出声,其他人就更不会说什么,一个个只求自保。
岑隐随意地翻了翻手头的账册,“刷刷刷……”那些书页如飞蛾的翅膀般扇动着,那声音明明极其轻微,却像是在众人的耳边无限放大。
有些平日里与张咨交好之人的额头渐渐地渗出汗滴,涔涔滑落面颊,他们根本就不敢去擦,一个个僵立原处,一动也不敢动弹。
须臾,岑隐就合上了账册,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不到十息的时间,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就好像过了一个时辰那么久。
昳丽的青年神情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狭长的眼眸半眯,眸子里透着几分慵懒,几分妖魅,几分危险的气息,让人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张咨胆大包天,辜负圣恩,罪无可恕,”岑隐红艳的薄唇微勾,慢悠悠地环视这满堂的人,问道,“各位可有异议?!”
他狭长魅惑的眸子微微一挑,那漫不经心中透着一抹锐利的眼神仿佛在质问着,你们可服气?!?????
殿堂上更安静了,静得诡异,所有人都如石雕般静立着,似乎连呼吸声都停止了。
有的人几乎连背后的中衣都被汗液浸湿,心知肚明,经过今天这一遭,岑隐是杀鸡儆猴地把百官都敲打了一番,有了张御史这个惨烈的教训在前,还有谁敢再自寻死路?以后这朝堂上下怕是再没几个人敢在明面上反对岑隐和东厂了。
见他们都不吱声,岑隐就随口把他们都给打发了,那些文武百官一个个是如释重负,纷纷告退,仿佛是捡回了一条命般,迫不及待地出宫,各归各府,与此同时,张咨被抄家的事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京城扩散开去,不出三日,就连国子监也惊动了,课堂里的监生们闻讯后几乎炸开了锅。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三味堂里,陶子怀霍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斯文的面庞上义愤填膺,“宦臣当权,乃乱国之相。”
“陶兄说的不错。”一个蓝衣公子也紧跟着站了起来,年轻俊朗的面庞上也十分激动,“自古以来,宦官外戚把持朝政,只会祸乱朝纲,比如前朝郑桓帝、郑献帝皆是宠信宦官,不仅是朝堂混乱,还使得民不聊生,到了前朝后期,更是爆发了大规模的起义,起兵谋反之人不计其数,最后天下大乱。”
这些监生们一个个都熟读史书,说起历史来,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陶兄还有邹兄说的是啊,岑隐说抄家就抄家,分明就是报复张御史弹劾于他!”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好是霸道啊,若是任由那个岑隐把持朝政,怕是我大盛危矣!”
“没错……”
读书人多是书生意气,在场近半的监生此起彼伏地应和着,一个个仿佛感同身受,神色间慷慨激昂,只觉得大盛的命运都肩负在他们的身上,剩下的人多是沉默不语。
陶子怀环视着聚集在自己身旁的同窗们,意气风发。
“陶兄,”那个邹姓监生无奈地叹道,“张御史下狱后,以后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怕是更畏于岑隐的淫威,不敢再发声了。吾等明明是天子门生,却无法作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宦官为祸朝堂……”
谁说他们不能有所作为的!陶子怀心念一动,热血沸腾起来,之前他去理藩院帮忙,本来是想寻机会在皇帝跟前露脸,谁想那日千雅园的接风宴皇帝只露了下脸,甚至没参加宴会就离开了。他在理藩院忙碌了那么些日子却是一无所获。
如果他能抓住这次的机会,那么……
陶子怀心口一热,朗声道:“邹兄,我们也未必无法作为,我们是天子门生,如果我们一起去长安门向皇上请愿,任是岑隐手可通天,也无法隐瞒皇上!”
这件事是由他起的头,皇上一定会因此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一心为朝廷、为皇上!
围在陶子怀身旁的那些监生们本来就在兴头上,听陶子怀这么一说,皆是纷纷响应,一个比一个激动,如沸腾的热水般。
相比较之下,另外一半的监生却像是一潭平静无波的清水,目光复杂地看着陶子怀等人,有的是不想惹麻烦,有的早就得了家中的叮嘱,也有的不以为然,觉得陶子怀他们简直是疯了。
人群中心的陶子怀意气风发,脸上泛着一层异样的光彩,慷慨激昂地讲述着岑隐这些年来的种种事迹,引来一片对岑隐的讨伐声。
陶子怀正想号召大家前往长安右门,眼角的余光忽然瞟到窗边一道石青色的身影起身打算离开,出声叫住了对方:“端木兄。”
他这一叫,众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看向了端木珩,也包括那些不曾表态的监生们。
“端木兄,你怎么看?”陶子怀的目光穿过众人,看着一丈外的端木珩问道,眸光一闪,隐约透着一抹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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