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封炎没有私自京城的话,安平和封炎应该只会以为是他们耿家在趁机闹事,不会联想到公主府里有钉子。
父子俩交换了一个心有同感的眼神。
耿海蹙眉沉思着,雅座里也随之安静下来,唯有窗外街道上的喧嚣声不近不远地传来,那些摊贩的叫卖声、马蹄声、车轱辘声、路人的说笑叫骂声等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嘈杂喧哗。
“安晧,”须臾,耿海才沉声开口道,“我现在越来越肯定,岑隐就是镇北王府的余孽。”
耿海有条不紊地继续说着:“不然,昨日,在公主府的门口,他为何冒着让皇上不快的风险,也要阻止你进公主府。”
耿安晧微微垂眸,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我有八九分把握,岑隐和安平肯定有勾结……所以,岑隐才会在皇上的罪己诏中动手脚,想让皇上向天下认了他弑兄夺位。”
说话间,耿海的神色越来越锐利,就像是一把封鞘多年的名刀再一次出鞘了一般,带着一种令人胆颤的锋芒。
此刻看来,搜公主府本来是无计可施之下行的,虽然没成功,他们却意外地发现了一条明路。
耿海再次端起了茶盅,心道:看来自己得再去拜访一下华藜族的族长阿史那亲王了……还有,得设法查查封炎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
见耿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耿安晧试探地说道:“和端木首辅联手的事……”
“安晧,这事你就别想了。”耿海才拿起的茶盅又啪地放了回去,那撞击声在雅座里分外响亮,“如今皇上对我们耿家的态度摆在那里,端木宪这个老狐狸自然也看得明白,更不可能接受和我们耿家绑在一起。”
“……”耿安晧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眉梢,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时,雅座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凌乱的步履声,伴着小二殷勤的声音:“这位爷,这边请。”
耿海朝房门的方向看去,同时道:“安晧,我今天特意约了你的袁叔叔。”
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响起:“小二,你退下吧。本……我知道,前头就是清兰间。”男子随口打发了小二。
耿安晧也听出了声音的主人,面色微凝。
耿海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徐徐又道:“安晧,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们也得早做打算。”他的语调十分凝重,语气中更是意味深长。
“……”耿安晧的嘴唇动了动,静默了,他第一次有了他们耿家此刻正风雨缥缈的危机感,心口沉甸甸的。
外面男子叫矫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像是一记重锤般敲打在耿安晧的心口,让他心乱如麻。
耿安晧霍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向房门,亲自打开了雅座的门。
第400章 认了
门外,一个中年男子就站在走廊上,正要抬手敲门。
中年男子约莫三十七八岁,身形高大,着一袭官绿色云纹锦袍,腰环犀角带,形貌威仪,只是他已经开始发福,眉目间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精干俊朗,一双锐利的眼睛炯炯有神。
“袁叔叔,快请进。”耿安晧恭敬地迎了中年男子进屋。
走廊的另一头传来小二“蹬蹬蹬”地下楼声,袁姓男子一进雅座,就义愤填膺地替耿海鸣不平:“国公爷,皇上也太过分了!”
“国公爷,您放心,我们这些人都是您一手提拔起来,你高呼一声,我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袁姓男子越说越是愤怒,眉宇深锁,掷地有声,一副替耿海不值的样子。
“袁老弟。”耿海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朝走廊的方向看了一眼。
雅座的大门还大敞着,外面大堂那些茶客酒客的议论声隐约地传了过来:
“……说来天家到现在还在罢朝吧?”
“这罪己诏都出了,还上什么朝,名不正言不顺的!”
“说得是。我看‘那位’如今怕是无颜面对朝堂百官了吧。”
“都说自古天家无父子无兄弟,还真是如此啊……”
听到外面又在议论罪己诏的事了,耿海只觉得心情愈发凝重,心道:看来皇帝弑兄夺位的事怕是真得压不下来了,也好!
也就是,儿子怕是要失望了……
耿海看着耿安晧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思绪飞转:儿子对那个端木纭真是痴心一片,但是,依现在的情况,他们已经不可能选择大皇子和端木家了。
如今的耿家处境太不妙了,他当然希望能找到岑隐篡改罪己诏的证据一举把岑隐扳倒,然而时间太紧了,倘若他真的拿不出证据来自证清白,就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地“铤而走险”了!
想着,耿海的眼底隐约蹿起两簇火苗,那是名为野心的东西。
他已经想过了,如果他真被逼走到了“那一步”,也只好逼宫谋反,清君侧,再扶持某个皇子登基……
问题是,大皇子此刻远在数千里之外南境,意味着大皇子短时间内不可能回京,而他们自然也不能扶持他登基。
这大概就是命!
耿海暗暗地叹了口气,对自己说,儿子这般喜欢端木纭,若是有机会让他如意,自己这个当爹的,总归还是要让他顺心如意的。
最多是等事成后,再安排就是……等到了那个时候,端木家又岂敢对他们耿家再说一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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